> 他眼神凌厉地指着马车,迸出一个字:“走。”
我刚想说不,忽然天旋地转,胃中一酸。
眼看着在这翩翩佳公子面前吐了一地,我深感抱歉。
他脸有些发绿,我只得迅速走上前,钻进马车里。
“啪”。
一块手帕从窗户里扔进来。
好在不是石子,不然我小命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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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翠湖山庄还颇为占地宽广。自从进了庄严宏伟的石砌大门,至少还走了半个时辰不止。
不自在地坐在马车里,我披着一块毯子,淋了一夜雨,全身从里至外都是冰冷的。肚子空空,全身酸疼,被马车在石砾上一颠,着实觉得骨头都要散掉了。
时而抬起头望望混混沌沌的天际,太模糊了,我无法判断九重天是哪一个方向,想来也已经是隔了天堑。
不知道阿彻到哪里了。
我胸口一闷,死死地拽住毯子。
阿彻,祝你一路顺风。可是你离开了,我还是得过我自己的日子,也希望你一切都好好的。
正巧杜离打开车门,面无表情地对我道:“我吩咐陶陶她们已给你准备了房间,你快些去休息。”接着重重把门一摔。
我头晕脑胀,机械应了声好。
此际还是保命最重要,等我大好了一定不呆在这里。
偷偷掂掂怀里的布包,不知道这些够不够赎回杜离的玉簪子,如果实在不够我只得再去做事,争取早点赚回来,还钱给他是正经。
从此两不相欠,后会无期。
马车停到那个花木扶疏的小院落,此时见了,竟然有些亲近之感。连那青砖墙映照着夕阳的光景,也觉得很是温馨,我暗自笑自己忒的没定力,却又觉得一阵酸楚。
我没有家,因此每一个呆过的地方,都是家了罢。
只是上一次来的时候,和现在是迥然不同的心情啊……那时候是满肚子焦急,现在则是整个人空空洞洞,飘飘荡荡,像个游魂。
门一开,就见陶陶跑过来:“罗姑娘,你怎么弄得这么湿?”
我苦笑一下,可惜还没开口便立时打了个喷嚏。
陶陶秀眉一蹙,连忙把我搀扶进内室,嘴里不停叨叨着:“着了风寒,幸好公子早有吩咐,我炖了红枣老姜汤,驱寒是最好的……”
把我往一间清静砖地的房间一关,陶陶便上来解我衣裳,我骇得满面通红:“这,这是作甚……”
“给姑娘沐浴啊!”陶陶双手叉腰一指,果然身后是个大木桶,冒着氤氲热气,水中隐隐约约看得竟然洒了花瓣,粉的紫的,真是风雅。
我咳一声:“我还是自己来吧。”
陶陶见我满面正经,只好道:“那姑娘先进去我再过来伺候。”
见她离开了,我尚自慢慢解开基本上已贴在身上的衣裳,慢慢走进水中。温软的水慢慢漫过我的身体,一波一荡,顿时觉得四肢百骸都舒适起来。
多久了,多久没有这样舒服了……在天上的时候我每天沐浴的,抬头就是清朗的天,四周被血红的花朵包围……
我慢慢陷入了半昏睡状态,嗯……我回到了九重天了吧……那么平静,那么舒服。
忽然感觉有人靠近,我闭着眼下意识道:“蝶,别闹。”
“姑娘的皮肤真好。”
不是蝶的声音,我打个激灵睁开眼,原来是那个陶陶,蹲在浴桶边笑笑地挑着眉看我,“白里透红,就像花瓣哦!”
我醒悟过来,这里是人间,是翠湖山庄……顿时有点羞:“没有啦,陶陶你不用这么夸我。”
尽量把身体向水的更深处沉一点,巴不得自己变作一条鱼。
陶陶却依旧毫不害臊地打量着几乎缩成一团的我:“我说,姑娘不但皮肤好,头发也很好……”她不客气地捋起一束我散开的黑发:“真是像缎子一样,流光溢,溢什么。”
我更不自在了,差点就要躲进水里,直到水呛到鼻子,才猛然醒悟:“那个,陶陶,你不是给我弄了什么汤驱寒吗?”
她恍然大悟跳起来:“差点忘了……”然后一阵风一样地出去了。
这陶陶的个性,还真跟我有几分相似,看来可以从她下手。
“姑娘……”
我灌下一大口姜汤,火辣辣地让喉咙窒了一下:“叫我若若就好了。”
“哦,若若姑娘,你的朋友救起来了没有啊?”
我心中一酸:“嗯,他没事。”
“哦,那就好啦。”陶陶一笑,出现两个浅浅的梨涡,“公子之前还要我多看住若若姑娘,我便告诉公子若若姑娘肯定不是坏人,哪有坏人急着去救人的呢?这次公子对若若姑娘可比上回放松多了。我们公子他身份特殊,因此有点古怪,若若姑娘不要介意吧。”
“不会。”我又喝了一口汤,微微眯了眯眼,徐徐道,“你家公子什么身份?我看你们这里很大,他一定是个有钱人吧。”
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不想日日在他面前吃瘪。那种感觉,正好似对着空气挥舞拳头一般不爽利。何况总要寻到了他的弱点,我才有机会逃出去。
“我家公子何止有钱,大梁国第一公子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公子风神俊逸,超凡脱俗,加之家世高贵……哦,若若姑娘觉得我家公子可俊美?”
“啊,哦,还好。”
陶陶显然对我的答案不够满意,微微蹙起眉:“看来若若姑娘的眼光十分高了……陶陶活了十七年,倒还真没有见过任何比我家公子更为俊美之人。”
其实我对他的家世比较有兴趣,真想知道到底这人是做什么的,这样一全身的煞气。正想怎么婉转地问了出来,幸好她自动继续:“公子的父亲乃当朝国舅,御赐魏国公。母亲又是前朝丞相长女,可谓荣耀之极。”
国舅?我盘算了一回,在人间,大概指的是太后的兄弟吧,果然家大业大,在人间但凡靠上皇帝老儿一层皮的,据说都富得流油。
陶陶显然是她家公子的忠实粉丝,喋喋不休:“公子十八岁那年即中探花……”
探花?探花不才第三名吗?我腹诽道,只听说状元光宗耀祖,美名传扬,却原来一个小小的探花也弄得如此骄矜。
当然我也学乖了,只有傻蛋才会在粉丝面前说偶像的坏话,于是我只在心里哼了一声,面上还是端庄的笑意。
陶陶告诉我,杜离在高中(我又在心中哼了一声)探花之后,即被封为禁卫军校尉,具体大概是负责皇宫的安全之类,一年后升为大内禁卫统领。
——她解释了半天,其实就是一个给皇帝看门的。
不过杜离好象并不喜欢这个官职,他好像也并不喜欢当官,所以他除了必须要办公务的时候进宫以外,其他时间只是偶尔去相府喝点小酒,然后就和知交好友沈浪一起闲逛。
——没出息。
“对了,公子三个月会去一次临安府。”
“那是哪儿啊?”
“京城南方,公子去探望琳琅小姐。”
——寻花问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