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漓扑上去,根本顾不得什么脏乱,将在地上微微抽搐的身体搂在怀里,爹爹,这是爹爹吗,这是从小把她捧在手心,在正堂门外的梨花躺椅把头埋在她颈间陪她看日落的爹爹么,是朝中那个身作红色蟒袍在程乾殿上满腹经纶的豪情万丈的爹爹么,是那个一身青色长衫每每进了垂花门站在石门下意气风发英姿挺拔温柔唤她‘漓儿’的爹爹么…是么。都是么…。
“爹爹——”你说话,你怎么都不说话。夏子漓泪水大滴大滴打下来,胡乱扒开那些如枯草的脏乱的垂下来的头发,想要将夏衍的脸漏出来。
“啊——”突然,惊恐的尖叫的声音划过耳膜,在闭塞的空间里久久回旋,夏子漓身体颤抖,脸色恍如见了鬼般的惨白,收了手,身体软软的跌在地上。
墨云轩提了灯,两步抢过去,对着牢里的那具躯体蹲下,动作熟练的用虎口掐开这具身体的下颚,从嘴巴里看进去。
脸色瞬间大变——
急忙将手中的头颅扔掉,不由分说将地上神情呆滞的夏子漓提起来,扔到牢门外。
然后吩咐狱卒锁牢门。
“不。”看到牢狱的动作,夏子漓脑子突然间清醒过来,哭着从地上爬过去,紧紧地抓住锁门的人的腿脚“不。你们不能这样。那是我爹”
狱卒没有停下动作,夏子漓知道这样没用,急忙爬到站在一边的墨云轩的面前,泪水横流
“求求你。救救他…。”
“我救不了——”他黑眸暗沉,声音平静,他是真的救不了,落红胭脂,这是一种异域的毒药,也是目前所知的最歹毒的毒药,这种毒一旦进入人的体内,便会如火烧般一点一点腐化人的五脏六腑,让人慢慢的承受这种被火灼伤心肺,然后清晰的感受自己身体一点一点被融化的痛楚,用这种毒是一种极其残忍和阴毒的手段,凡是身上有伤口或者一旦沾上毒液便会感染,夏子娆这个女人,还真是下的了手。
现在唯一能解此毒的远在千里之外,而夏衍的毒已经沁入脏腑,无药可解。
“求求你救救他…我知道。我知道。你恨他。所以你不愿意——”夏子漓恨恨的瞪着他,她一直相信这是他的托词,他恨她父亲,所以不想救他
“跟你说了。救不了就是救不了…”墨云轩情绪有些烦躁,不耐的语气“这种毒无药可解,如果你真的为了你爹好,就应该尽快的给他一个了结。”
“我不——”她绝对不会这样做
“他真的救不了,落红胭脂的毒,无药可救——”悠然的语气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稳稳从入口处传来,然后密集的脚步声,侍卫一字排开,熊熊燃烧的火把将整个牢房照的透亮。
身材浑厚挺拔的宁王阔着大步从涌到的尽头一步步走过来,宁王后面跟着一身玫色宫装的夏子娆,大红色抹胸,头上金光灿灿,几朵鲜艳的开的轰轰烈烈的牡丹拥簇,镶在鬓发间,显得华丽的非常,眼角微微上挑,媚色如丝,极尽风骚之能。
“哟。我的好姐姐,你也知道要来送别,本宫还以为,你只惦记着你的昊哥哥,连父亲的好日子都给忘了呢。”
说完,眼微微横着看向墨云轩,提到了皇甫昊,墨云轩的脸果然瞬间阴沉了几分。
“是你们,还是你们三个——”夏子漓此时恨到了极点,狠狠的瞪着眼前的三个人,宁王,夏子娆,墨云轩,她从来也不会觉得墨云轩跟他们有什么两样,他不是时刻也想陷害她爹爹,将她的爹爹除之而后快么,眼眸里暗藏一片猩红,对着眼前的几个人恨不得将他们撕碎。
“夏子漓——”墨云轩在一旁怒喊一声,该死的女人,一牵涉到她的爹,她倒是什么都不顾了。
“其实——”宁王慢悠悠的蹲在夏子漓面前,抬起她精致的半侧小脸,让她充满恨意的目光直直盯着他,墨云轩居高临下的站在宁王身边一脸无谓的撇开脸也不阻止“谁做的都不要紧,你可以自己看看,他现在有多痛苦,如果我是你,做一个孝顺的女儿,就应该立马拿把刀把他杀了,你知道他现在有多难受么,就算你现在让他活过来,呆在这么一个地方,他也不会感激你——”
“禽兽——!”夏子漓打了个颤,猛的一把推开他,连连退后几步
“好了,看也看过了,跟我回去…!”墨云轩在旁冷冷的语气,懒得跟她废话
“我不回去。我不走。我要在这里陪着我爹…”夏子漓大喊着哭出声,抗拒着他,身体趴在地上退后,挨着牢门。
他就知道——
墨云轩不跟她讲太多,直接提着她后背的衣襟一把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拖起。
“来人,打开牢门,把那个老东西一刀给结果了,免得本王看着烦心——”宁王突然间从地上站起,浓眉一拧,冷冷的吩咐。
“是——”立即有个侍卫一把用刀砍开铁锁,精铁制成的链子,冒出一股火花,牢门开了。
“不——不要——”夏子漓紧紧的瞪大眼,身体被墨云轩牢牢的揉在怀里没法挣脱,但是却是使劲了浑身的力气挣扎,手竭尽全力的伸出去想要阻止那些进入牢房的侍卫,但是身体被人制住挣不开,眼泪混乱的在脸上横流。
“不。求你们。不要…”
她拼命的哀求着,直到隔着牢房,亲眼看着侍卫的刀狠狠的竖着插进去,插进地上那具差不都快没有气息的身体。
“不——!”
夏子漓的心刹那间停止了跳动,耳旁的一切仿佛都没有声息般,什么都听不见,只看着那刀猛然从身体里插进去又抽出来,然后不知名的液体溅起,在牢房崩洒了一地。
那不是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黄黄的,黏黏的。有些恶心…
死了。这次。爹爹。真的是死了…。
她的整个灵魂被抽离了,整个人在此刻安静下来…
见她没有了声音,墨云轩抱起她快步出了牢房。
手中的夏子漓此刻全然如同无魂的躯体,在墨云轩的怀里不哭不闹,甚至连呼吸都是那么的微弱,一手抱着她上了马车,坐在车上,他轻轻的理开夏子漓被不知是泪还是汗水打湿的鬓发,然后马车一路飞奔至王府。
王府后院的后山,引进了的天然的温泉水,十尺来见方,精致的大理石经过人工的打磨,地面光滑的能照出人影。
而此时
“嘭”的一声,她整个身体被仍进了池里,水花轻轻的溅起,池水不深,没至胸,‘咳咳…’一个激浪打来,她醒神过来,站立不稳,慌乱之中,呛了两口水
“好好地在里面给我呆着…”将她扔进去,墨云轩头也不回的沉郁着脸大踏步的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夏子漓很久才聚集了焦点转移了视线看过去
侍女拿了洗漱用的东西,连带着长长的青丝都梳洗了番,一根一根的编成小辫,盘在头顶,身上也是一寸一寸被搓揉,连指甲缝都掏的一丝不留,王爷说了,一定要洗的干净,这种毒一沾在身上便不得了。
在里面呆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夏子漓的双手被捆起来的,整条臂膀酸痛的不行,王爷说了,如果怕王妃不配合,那么千万不要客气,把她的手绑起来,必要的时候,连同脚一起。
雪白的外裳围住赤裸的双肩,白色的抹胸露出一点丰盈,腰间用白色的汗巾束起,才将她的手松绑。
而此时的夏子漓已然麻木,突然间找不到任何重心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爹爹会那样悲凉的蜷缩着身体死在如此的暗牢里,那是她心中一直高大威猛的值得依赖的和唯一的依靠啊,就算夏家注定要倒,注定爹爹一定要死去,她也没有想过结局是如此的凄惨,而她,作为女儿,什么忙都帮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从浴池里出去,丫鬟扶着她轻轻的从台阶迈下,长长的白色的绫裙及地…。清冷的夜风吹开她的垂落在胸前的头发,一缕一缕的发丝吹成小卷,在白皙的吹弹可破的肌肤上,轻轻的撩拨着。
眼中无神,突然间,两个粗使的婢女蹲在台阶脚下,因为这里很少主子过来,奴才们自然是惫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