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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儿时,每逢生病或者心情不适,娘也会这样温柔细腻地搂着我,轻轻拍打,有时还会哼上几首家乡小曲儿,风过无痕中轻轻拂去我心头苦楚或不快,令我在任何情境下都可美梦相伴,一枕东明。
娘,女儿想家了,想爹娘了,远远的你们,如今,还好么?
我下意识地紧了紧抓住兰妃的手,无力的攀附,虚弱的身子在她怀里左右摇蹭,寻找着让自己更安慰些的温暖,兰妃必是感觉到我的不安,稍稍一用力,我整个身子便是落入了她本不太宽阔的怀抱之中。
“这个良嫔,今儿是怎么回事?搞什么?还说联手对付喜贵人呢,这下好了”
“哼,佟氏,本宫逮着机会一定要给妹妹出气,都是她个狐/狸/精/惹的事儿,怀着皇子了不起了么?害的咱们倒霉了一天,真是跟着颜嫔的就没个好东西”
“皇上最后说又来新人,妹妹觉得是什么意思啊?”
兰妃的语气虽轻,却也是句句字字刺进了耳廓,挑战着我最后的心理防线,沂徵的所言所做让我已无法用言语形容那种痛楚地感觉,而今日的杨姐姐,她突然变得好陌生。新人,纳吧,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不都这样么。
“妹妹!”
“恩?娘娘”
“妹妹,你得好好歇歇,瞧你这小脸儿黄的,本宫知道你现在不舒服,你想想当初你是怎么劝本宫的呀,本宫是个粗人,也不知道怎么说妹妹能高兴点,但是本宫真心希望妹妹能坚强的挺过去,皇上在气头上,说话也实在太难听了,你别往心里去,知道么?”
见我总是缄默,兰妃便用尽全力排解我的失落与痛楚,真心的我很感动,只是,此刻,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我无法去掩饰,也无法被任何欢愉的情绪所替代。
怅然自失,我从未想过,这份感情,在深宫闱院,在帝王心里,拨开面子上的一切,竟是如此的脆弱与不堪一击。
松开兰妃,回首,我对上那双溢满了担忧与关爱的美目:
“兰妃娘娘,嫔妾想休息会了”
第七章 悲莫悲兮生别离(3)
“嗯,好,你好好休息,本宫先回去”兰妃起身,理解的瞧了瞧我,唤过随侍她的翠儿,也终究是不放心,临走也不忘交待我的宫人。
“本宫暂摄内庭,代行皇后职权,这承福宫自然是在本宫管辖之内的,景常在现在非常时期,你们都给本宫伺候好了,要有个差别,本宫要你们好看!”
我心下浅笑,这个兰妃。
在我看来,承福宫大抵可以说的上是后/庭中最为特殊的宫所了吧,居住之人的大起大落想必没有任何一宫能相媲左右,然令人宽心的是,几位侍奉的宫人却是忠心彪炳日月。兰妃放在此刻的的言辞虽显得有些多余,却也让我无限欣慰。如今,肯于这凄冷境地中雪中送炭,力伸援手的,怕也只有她董氏兰妃了。
我尽力挤出唇边一丝微笑,依旧夹杂着总也消磨不殆尽的苦涩道:
“娘娘多虑了,他们不会作贱嫔妾的,娘娘自可放心”
落了话音,小顺子仓皇跪地,满宫的仆人哗啦啦跟着,一眨眼功夫就跪了一地,我不明所以,也无心气拉众人起来,便任由他们跪着,听着顺子的话:
“奴才以项上人头向兰妃娘娘保证,向小主许诺,奴才们绝对绝对不是趋炎附势,拜高踩低之人,小主得失圣宠与否,都是奴才们的主子,也丝毫不会影响奴才们对小主的忠心,奴才们愿受娘娘与小主的监督,若违此说,甘受任何处罚!”
说完,众宫人皆是言如此,小顺子带领大家拜了又拜。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老天总还是公平的呢。
君恩如水向东流,荣华逝过,能收获这般致真致诚的关爱,也是生命中至深至浓的温暖与希冀了。
兰妃点点头,叹息一声,说道:“那本宫就把妹妹交给你们了”,转头,又对我说:“总会过去的,冬天再冷,春天不一样还会来么,你瞧瞧这满园的牡/丹,虽有些错过了时令,不也开的好好的么,妹妹,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恩”声,没有多说什么,兰妃看我懒得再说话了,便扶着翠儿也就回宫了。
兰妃走后,我独自漫步到贵妃榻旁,抚摸着冰凉的榻身,一阵凉意,从脚底直冲到头顶,我遣走了随侍的春儿,只想一个人待会,这一颗心,也该梳理梳理这三个月来的点点滴滴了。
初入宫,沂徵,他对我说‘你喜欢朕,朕明白’。许我宫所,赐我牡/丹,代我补偿年迈双亲。我就单纯的以为,那是琴瑟相御,岁月静好的征兆,却不想,到头来,现实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慈安殿,执手相看。
丹阳殿,一夜缠绵。
风住尘香花已尽。
恍眼,物是人非。
我真的很傻,时至今日,此时,我还依然愿意单纯地记得他给的那些凉薄的点点欢好,想着默默地,开始从此凄冷凋零的生活,却忘了,这是宫廷,忘了‘身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说辞,忘了一入宫门深四海,于无声处惹人嫌的教训,以至于,让自己错了主意,在以后的日子里,悔恨绵长。
第七章 悲莫悲兮生别离(4)
熙攘的人群摩肩擦踵,身侧不时有挑着担子叫卖的人儿走来走去,吆喝声也是此起彼伏。他们都好生高大,稍不留神,我这小小身子就不免趔趄地被挤到一旁,真是热闹一条秀水街。
我提了提娘特意精心绣制的牡/丹嵌花掐腰织锦薄裙,快步的向着一处奔去,那里有红彤彤的黏果子,我爱吃的冰糖葫芦,喜滋滋的拿在手里,也亏了我揣了碎银子,哪管它是不是多了少了,全数塞给了叫卖的叔父。
“好俊的妞儿,给大爷们换酒吃去吧”这面墙好软,怎么墙还会说话呢?“啊!”好面恶的人啊,“啊!救命啊!放开我!”我使劲的挣脱着,叫喊着,“光天化日,难抢民女,真是没有王法了!”是个绿衣少年,我听到打斗声,心里捏着冷汗,想趁机跑开,可我的腿怎么都动不了。“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等你长大,小爷纳了你,保护你!”“等你长大,小爷纳了你,保护你!”我怎么动弹不得,“啊——”
我拼命的大喊一声,睁眼,墨红色的雕嵌怍摺檀木书桌安静的摆放在不远处,桌上,翻开的书册上笼着一层微薄的雾气,似是从镂窗外透进来的。身下,是再过熟悉的贵妃榻,我颓然,一时间手足无措,惹得热泪涟涟,我,竟是梦到‘他’了!他到底是谁呢?!
我怎么会在此时梦到他了呢?我是后悔了么?如若当初抗旨坚拒,会不会今日就是不同地风景呢?我任由身上锦被无声地滑落,衬着那映入眼眸的弱微晨光,我恍惚间是在这榻上睡过了一夜呵。
起身,我抹去泪痕,梳妆打理,清凉铜镜中映着我苍白的面容,淡扫娥眉,我心下了然,自己再不是昨日大喜受封的四品情嫔,而是被帝王遗弃了的宫嫔,是这后/庭中一颗毫不起眼的小芝麻。
我换了一身淡黄/色长衣,只在腰间打了一个织结,算是装衬,然后缓步走出了内殿,出来瞧见在外殿忙碌的那抹蓝色身影时,我才轻轻道:“剪春,今儿这个素水蓝真适合你,很漂亮呢”
蓝衣宫人抖了抖身子,该是不想我会在这里,回首的瞬间,惊讶的更是险些失手碎了案台上端放的紫金琉璃孔雀纹瓶。
“啊!小姐,你醒了?”
“恩”我点头道。
放下手下忙活的的碎活,剪春扶我坐于主位,随后跪地啜泣:“小姐还是叫奴婢春儿吧,奴婢再不是这承福宫的姑姑,什么‘二月春风似剪刀’,都剪断了小姐与圣上的感情,奴婢才不要再叫剪春。小姐,春儿知道你难过了,伤心了,奴婢会一直陪着小姐,做小姐的知心丫头的,小姐,哪怕是为了春儿,也求你笑笑吧,求你了,好么?春儿求小姐了”
看着眼前跪地磕头的春儿,我拉她起身,那一双充斥着哀求的眸里布满了浓重地血丝,我心头阵阵生疼,这个傻丫头,该是一宿没睡么?
“你昨晚做什么了?”
春儿听到我的问话,神情惶恐,一脸地心虚,声音更是如蚊音般:“奴婢…”
我蓦地想起,平日里这个时辰,小顺子该是打扫庭院,问竹她们也忙着布膳才是,今儿怎么只春儿在此?还这般模样?
“小顺子他(她)们呢?昨儿有谁又难为你们了不成”
“不是不是!顺公公他们…”
春儿慌忙摇头摆手,闪闪烁烁间无疑问地加重了我内心地担忧与不安。
“快说!昨儿难道又有谁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