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来福为救人,没顾虑旁人,这会儿见有路人,胆子一下子就没了,怯生生地背着燕子,低着头,只晓得数步子。
远远跟在后面的老女人看到这,才放心的回家去。
周公安员夹着户口簿走来说:“你们这是干什么,成什么样子。”
燕子跳下来说:“周叔叔,你好长时间也不到我家来了,我妈常念叨你了。”
“已经大姑娘家了,说话还是木地实骨的(俗语:不懂事理)。”周公安员转而对来福说:“告诉你妈明天我有事,会改天开。”周公安员说完匆匆离去。
燕子“唿”地又跳到来福的背上。
来福拿燕子也没办法,只好背着走。
一拨人赶来正好撞上。
赛素花上前抓住燕子的手,端详着燕子的脸问:“哪儿跌坏了?”
“没得事。”燕子仍猴在来福的背上,掂着两只翘着的脚。
看到燕子神气活现,赛素花正色道:“没事还让人家背着,这么大的姑娘也不知道丑。你怎么这么不自重?”
燕子这才下来。
众人见燕子没事都高兴起来。
何老太婆没敢靠前,在旁边念叨老天保佑。以前她是念菩萨保佑的,打破四旧后改口的。
唐主任听到一声喝:“何老太婆你胆敢公开搞迷信活动。”
吓得何老太婆赶紧停住,她才知道这样念叨也不行。
传呼马讨好地对唐主任说:“我看燕子和来福很般配的。”
唐主任眯着眼睛瞧着这两个年青人,脸上没有一丝反应。
赛素花觉得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碍于面子不便说什么就朝唐主任说了声:“谢谢你家来福了。”拉着燕子走开。
这过程来福自始至终像抽了筋似的,半耷着脑袋,没说一句话。
众街坊明知来福不爱说话,把他围住想逗个乐。
传呼马说:“你把人家大姑娘又抱又背的,这会儿你得说句话。燕子好还是不好?”
炉子秦说:“只要你哼一声,这大媒就包在我身上了。”
杠子王说:“笛子你吹得那么响,怎么就听不到你的说话声。”
唐主任也跟着大家伙说:“叫你说你就说,怕什么呀?”
众人越逗,来福的脸就越红越是说不出话来,想溜。来福越不说众人逗的兴趣就越高,坚决不让档。
来福没法子想,抬起头来,众人的兴趣被他引到了顶峰都竖起耳朵听,谁也没想到他说出的话让众人十分扫兴:“妈,周公安员说明天的会不开了。”
众人那里肯饶,缠住来福定要他重说,唐主任帮忙开脱地说:“来福你就说两句吧。”
来福说:“那我说白局行不行啊?”
“行、行,只要你开口就行。”
来福有板有眼地说道:“旧社会的资本家,心比蛇蝎毒,大过年吃的肉,切得跟纸一样簿,一阵风一吹,吹到了山顶阁,我靸着鞋子去追,追也没追着,回头想喝汤,汤也没喝着……”
众人笑后才做罢,也忘了他们要来福回答的话。
来福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刚才和燕子在一起的一幕幕不停地在脑海里翻腾,他忍不住地又闻了一遍刚才抱燕子的双手,脑海里出现:他和燕子步入婚礼殿堂的景象。主婚人问,你愿意嫁给来福吗,燕子吼叫我愿意,来福喜孜孜地掏出金戒指往燕子手指上戴,可就是戴不上……来福突然从床上跃起,掀起床下的一块砖头,从里面拿出个牛皮纸包,打开后,一根金灿灿的金条出现在眼前。他颠过来倒过去地把玩着,脑海里又出现他得到金条的那一幕:在何家天花板上,来福打开瓷罐,拿了两根金条分别勒在裤腰上,下来后没引起任何怀疑,庄墩叫他赶紧去洗洗,他抬腿就走。他使劲挤出院门口看热闹的人墙,一路小跑,在井台附近与低头走路的老女人撞了个正着,跌倒在地的老女人骂他炮子子什么的,他理都没理,径直进了自家院子,只奔自已的小房间,关上门,从裤腰上翻出了一根却不见第二根,他脱下裤子使劲抖了会儿,也没有……来福到现在也没弄明白:“怎么会少一根?”来福不自觉地说出了声。
这声音被正在门外隔着窗玻璃朝里瞅的唐主任听到,问:“少了根什么呀?多盏了(俗语:什么时间),还不关灯睡?”
来福被吓了一跳,慌忙拽了下开关线,灯灭了。
十七、舞鬼
深夜,兵兵到花台旁的阴沟起夜,忽见一人影闪进赛素花房间。兵兵觉得这人像周公安员,联想到燕子讲周公安员帮赛素花剪过脚指甲,他好奇地蹑手蹑脚地来到窗前,找着窗帘缝隙朝里窥。
房间里没有开灯,兵兵隔了一会儿才看清,赛素花用一条床单把身子裹得严严实实,周志达趴在床上,屁股撅得老高,使劲地扯着床单。
赛素花用身子压住不放说:“看你猴急的样子,这许多天都不来也不急,这一会儿就火烧心了。”
周志达并不答话,抱着赛素花的脸蛋一个劲地亲,赛素花边摇头边说:“你就晓得那个,一句正经话都没有,今儿个就是不行。”
周志达坐了起来说:“我晓得你要问东西带来没有,告诉你没有带来。”
赛素花侧起身子,一只手托着自己的头,另一只手却伸进周志达的裤子里,说:“你胆太小,我不是跟你讲过,那庄墩我就晓得拿了不少抄家的东西,我不晓得的还不知拿了多少。这年头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我承认你说的是事实,但我跟他不一样,他大小是个官,他要是露馅了,脱了帽子还有衣服。我要是露馅了,我也没帽子,直接是脱衣服,那我可就惨了。”
“那你把那些东西全交了?”此时赛素花手里抓捏的那玩艺儿已是擀面杖。
“我只把画交了……”
“那三根金条呢?”赛素花迫不及待地问。
周志达没答话只是淫笑着,赛素花又追问,周志达讲:“你现在光想那三根金条有什么用,不如把这根金条服伺好了,那些金条肯定会乖乖地跑到你手心来。”
此时赛素花手里那玩艺儿已是拉掉弦的爆破筒。她使劲地捏了下,然后撒开手,把头和身子迅速裹进被单里。周志达要喷血了,死命地扯那被单,就是扯不开,就用手捏住赛素花的鼻子,用嘴堵住赛素花的嘴。
赛素花坚持了一会儿,一使劲甩开周志达,掀开床单使劲喘了几口气说:“你要蒙死老娘啊?”
周志达钻进床单说:“好了,别闹了,今晚我在这的时间不能长,一会儿得赶回所。”
赛素花偎在周志达的怀里说:“你答应给我一根的,为什么不拿来?”
“这事不能急,如果你能保证何静安夫妻俩不对外说,给你两根都可以。”
怎么做才能让何静安夫妻俩不开口呢?赛素花正绞尽脑汁。窗外兵兵对看到的,听到的懂得不多,但认定这是见不得人的坏事。他所希望看到的剪脚指甲却没有出现,他感到有点乏,换姿势时不小心把窗台上一只破药罐捋落,发出“咣啦”一声响,吓得他赶紧拔腿溜走。
周志达听到声音,一个翻身,钻到床肚里。赛素花开门张了会儿,走出来又四面看了下,来到窗台下,看着打碎的药罐子咂摸起来。这时房上传来几声猫叫,她才松了口气,回身把房门关得死死的。周志达听说是野猫,才如释重负地从床肚里爬了出来,身上的衣服全部汗湿,赛素花赶紧帮他把衣服脱光,用毛巾抹了遍。那玩艺儿任凭赛素花怎么摆布总跟地里蔫了的茄子一样。
周志达坐在床上心有余悸地说:“太危险了,我以后不能再来了。”说完就要穿衣服。
赛素花心中不由地一阵失落的凄凉,这靠山怎么能失去?忽生一计说:“燕子工作的事,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你就不放在心上,以后我就把燕子丢给你,我也不管了。”
“这话什么意思?”
“燕子跟着你还愁缺吃少穿呀。”
“你开什么玩笑,我是有妻子儿女的人。”
“那就不能离了。”
周志达头靠到床帮上眼睛先是发亮,渐渐地发出绿光来。这是他第一次把燕子那充满青春活力的美丽和自己联系起来。
对周志达的掌控已到收放自如程度的赛素花此时已感到周志达那玩艺儿渐渐地重新站起来,说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些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周志达疯狂地爬到赛素花的身上一面使劲一面说:“你要让我睡到燕子,我把三根金条全给你。”
赛素花故意岔开,但她说出的话却被周志达压出了节奏:“你是、真呆、还是、假呆?过去、这巷子、和这、一带的房子、都是、何静安家的,我就、不信、他祖上就落、这么、点金条,小米子、就说过、何老太婆、鬼得很……”
周志达这晚回所的路上仍旧想起脸上的那颗痣,但他今儿不是以往把痣抠出血来而是轻轻地抚摸了几下。他甚至感激私塾先生的预言,这辈子艳福还真不浅。如果说他掉进赛素花的洞里是因为男人本性的长期羁约情由可原的话,而现在他对燕子的憧憬,却是不能宽恕的对色的贪婪。
把他推向罪恶泥潭的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