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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耀长街,便见田五儿一路走来,远远的拐进一条小道,辗转几个路口,推开一座宅子的后门,红舞坊的管事祥叔见她到了,赶忙上前,“小五啊,赶快把昨晚的碗碟洗干净,然后送到厨房,待会有贵宾招待,可别出什么错。”
田五儿一边到井边提水,一边连声回应:“知道了祥叔。”
满满两大盆的碗碟,盆内的水面上漂着一层厚重的残油,整个后院都是浑浊的馊气味。田五儿坐在盆边叹息一声,她不过请了一天的假,后院就乱成了这样。
卷起衣袖认真的洗干净每一只碗碟,她的双手因为长期寖泡在水中而明显的发白,上面几处裂开的口子,这样泡在水中应该是有些疼痛的,可她仿佛不知疼痛为何物,面色平静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她知道这份工作的来之不易,即使只是卑微的洗碗工,没有祥叔的帮忙,任何人都不会愿意请一个整日长发遮面的丑女人。已经日上三竿,后院的伙计纷纷赶来开工,劈柴的把斧子磨得铮铮发亮,洗衣的几个女工散漫的闲聊,不时有前院的丫鬟送来几件脏的袍子或碗碟,引得大家一阵不高兴的埋怨。
田五儿刚刚把洗干净的碗碟送进厨房,擦了擦头上的汗珠,舀一碗井水正要喝下,其中一个洗衣工径直的撞了过来,只听“哗啦”一声,碗里的水一滴不剩的洒在她身上,洗衣工气恼的推了她一把,“你没长眼睛啊,长成这样就不要出来吓人了,丑八怪!”
后院的伙计纷纷围过来看热闹,另一个年长的洗衣工赶忙上前劝解,“小燕,算了吧,她又不是故意的。”
那个叫小燕的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到底是年轻气盛,轻蔑的看了一眼小五,“呐,别说我故意找茬,给本姑娘端碗水道歉,我就不计较了。”
周围的伙计纷纷七嘴八舌的叫唤开来:“端呀,端碗水道歉啊。”
“算了,你们别欺负人了。”
“丑人多作怪,整日用头发遮住脸,像个女鬼。”
……
静静的听他们议论,她的嘴角轻轻扬起,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径直走到井边继续洗自己的碗碟。小燕面上过不去,脸色发青的走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开口骂道:“丑八怪,没听到我说话啊!”
她疼的头皮一阵发麻,被迫抬起脸庞,一旁的人们纷纷惊呼。长发散开的右脸颊上,一条丑陋而狭长的疤痕蜈蚣一样趴在脸上,与皮肤颜色不同的肉红色,真是丑陋的令人作呕。刚刚那位劝解的年长洗衣工也愣愣的站在一旁,没人愿意为她说一句话,她紧紧闭上眼睛,看吧,让所有人看个够吧,这算什么呢,这点羞辱算什么呢,当你尝过比这痛万倍的伤痛,这就不叫疼痛。如同对于一个连饭都吃不上的乞丐,尊严和衣服都算什么呢?
“干什么呢!”祥叔不知何时走到后院,斥责围在一起的伙计,“都不用干活了!”
小燕狠狠地松开她的头发,转过身可怜兮兮道:“祥叔,田五儿太过分了,故意拿水泼我,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祥叔看了看众人,其中一个劈柴的伙计立刻附和,“我亲眼看到的,大家都看到了,田五儿那么怪异,祥叔我们不愿与她一起做工,这个人太可恶了,下次不知道又怎么害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着她的“罪行”,祥叔不耐烦的举起手示意停下,“行了行了,七婶,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一直沉默不语的七婶正是方才劝解小燕的年长洗衣工,她抬头看了眼小燕,又看了看周围的伙计,最终期期艾艾的结巴道:“我,我也不清楚,可能小五不小心把水泼在小燕身上了。”
祥叔叹了口气:“多大的事啊,小五你给她道个歉不就得了。”
谁知大家并不答应,直嚷嚷着不愿与她一起工作,田五儿静静的站在一旁,事已至此,她说再多又有谁会相信?她一向不喜欢解释,也不愿与人相争,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活着已经太艰难了,如果可以相安,为何要与人为敌。
------题外话------
《琅邪王妃》讲诉的是西晋八王之乱时期的故事,这本书是慢热型,姝子很怕大家没耐心看下去,所以在这儿想告诉大家,前期铺垫就要结束,后面的故事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一切即将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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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春山行旅
劳作的一天匆匆结束,天色渐黑,红舞坊后院的木梯处,只剩田五儿一人辛苦的冲洗茅厕。祥叔到底可怜她,在众人的不满声中只是罚她冲洗所有的茅厕,好在红舞坊是个高雅清丽的场所,茅厕也比外边的干净几分。
她费力的把木桶提到二楼,喘着气坐在台阶上休息,用手敲打着酸痛的肩膀。远远的,月亮爬上夜幕,今晚的月色依旧淡如水,清冷而绝美,如同很多年前家乡的月色一样,清丽绝伦。
她静静的坐着,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瘦弱的身影在月色下格外孤单。不行,要快点做完,万一田四吵吵嚷嚷的找来,自己一定丢了这份做工。想到这,她使劲站起来,疲倦的伸展手臂,冲着夜空对自己安慰道:“这点小事算什么呢,我田五儿才不委屈。”
低头拿起木桶,她费力的上了一个台阶,不经意抬头,正看到一人闲懒的站在高处,远远的看不真切模样,目光却是冷冷的打量着她。她心下一紧张,红舞坊的客人大都是达官贵人,这后院一向无人踏足。她赶忙低头提着木桶上前,挪开身子小心的走过那人身旁,刚刚松了口气,就听道一个温良的声音:“刚刚一只野猫把我房中的茶水搅翻了,你来收拾一下。”
她愣了愣,随即小声应承:“是,小的马上请人去收拾。”
那男子走上前,声音似是带着几分不满,“红舞坊就是这么待客的,找个小厮打扫还要推三阻四?”
她生怕得罪贵宾,赶忙开口解释:“不是,小的只是刷碗工,没资格去前院伺候。”
那人很没耐性的打断她的话,转身走向前,“快点,我可不愿见到屋子脏乱的摸样。”
她只得叹息一声,无奈的提着水桶跟在他身后。她可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得罪贵客比得罪小燕她们更加麻烦,反正是擦茅厕的抹布和水桶,贵客都不介意,她有什么资格替人介意呢?
那人带她来到三楼的清雅阁,田五儿心底一阵冷汗,能住在这的客人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公子哥,清雅阁是专门招待贵宾的楼层,连楼梯都是用名贵的红绒毯层层铺盖的。走廊两边点燃许多苒苒的红烛,暖暖的香味弥漫开来,熏得她一阵晕眩,她在这刷碗快一年,却从未踏足过前院这种高贵的地方,双腿禁不住有些不自在,生怕自己把地面弄脏。
终于来到一间敞开的屋子,桌上点燃着名贵的灯油,映的整个屋子明亮堂皇。雕花的红木床榻上,黄色的绸缎软绵整齐地铺着,墙面上满是名人雅士的书画,目不转睛的四周打量,不经意就看到其中一幅春山行旅图,悬崖峭壁间树藤萦绕,笔法精湛,堪称绝美。
眼神中的惊慕一目了然,目光接着投放到一片狼藉的茶桌,这才惊慌的想起自己来这的目的,不由心虚的抬头看那人一眼,灯火敞亮处,才发现他穿着一身褐色衣袍,身材挺拔,衣衫上佩戴一块色泽温润的玉佩,她下意识的对那玉佩多看两眼,随即手脚麻利的收拾桌上的残局,只几下,便恢复了整齐。
收拾好手中的工具,田五儿低头道:“小的告退了。”
等了一会,却不见回答。她疑惑的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含笑的双眼,目若点漆,意味不明的打量着她,她心下一颤,恐是自己的样貌吓了他,赶忙低下头去,正欲转身离开,那人漫不经心的问:“你看那幅春山行旅图如何?”
她不知其意,想了想,轻声道:“很好看。”
“好在哪里?”对方不依不饶。见她迟疑着不回答,又轻笑一声:“说不出来?那就等说出来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