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泸水河边,傍晚的阳光仍旧很刺眼,灼的她有些看不清,眼前星星点点的晕光消失,她支撑着身子,费力的坐了起来,这才发现周围哪有什么降落凡间的天人,只有她自己狼狈不堪的躺在这儿。
可是,她手中紧握的玉佩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在水底就要死去,如今躺在这里又是怎么回事?仔细端详手中的玉佩,玄色濯濯,中间有几道细小的杂纹,篆刻着端正的行楷小字:厚德载物。
看着很一般的玉佩,应该不是很名贵,偏偏那穗子是上好的捻金丝线,触摸在手心凉凉的。思来想去,救自己的少年应该是真实存在的,而这玉佩应该是她昏迷时从人家身上拽下来的,虽然她并非有意,但拿了人家东西始终是不对的,既然随身携带,肯定是肯珍爱的东西。
孟央后来将这玉佩小心的收好,开始留意村子里年纪相当的少年,后来又开始留意邻村里的少年,始终没有找到玉佩的主人,时间长了她便不再寻找。
以往的泸水河面,淮河流经的途中,偶尔也会有悠闲的侠客乘着木筏而过,对着风景秀美的山野抒发情怀,可自前些年入春以来,很少再见人有这份闲情逸致。
听村里人说,是因为武帝司马炎病逝了,大晋的新皇帝司马衷是武帝次子,可惜他是个痴呆儿,村里人都在议论武帝为何将好不容易统一的江山传给他。三国时期,天下纷争,宣皇帝司马懿是掌控魏国朝政的重臣,更是辅佐魏国三代幼主的托孤辅政大臣,司马懿是武帝的祖父,他足智多谋,骁勇善战,曾两次率大军对抗诸葛亮北伐及平定辽东。正是他的功绩显赫,帮孙儿打下基础,使武帝统一了曹魏,结束三国鼎立的局面,夺得了这千秋霸业,成为一代帝王。
听人说武帝曾是个明君,大晋在他的治理下一片繁荣昌盛,可惜到了晚年,他变得荒诞,朝野**奢侈。繁华的长安城对孟央来说是山高皇帝远的事,她只知道,村长董令征收的赋税一年比一年重,压的村里人喘不过气,就快难以解决温饱。
孟央记得小时候,山间有山田,泸水河可以捕鱼,娘空闲的时候也会编竹篮、纳鞋底补充家用。过年的时候,爹爹有时会买来布,让娘给她做新衣服。如今的泸水村,除了朝廷的赋税之后,种田的要交田说,捕鱼的要交鱼税,就连上山采石也要交石税……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新衣服了,旧衣总是改了又改,缝缝补补。
董令说,县上征的税越来越重,他这个村长都快支撑不住了,可是毫无办法,朝廷的赋税还是要交的,否则便是天大的麻烦。
如今新皇帝登基,短短几年的时间,泸水村这个偏僻的乡旮旯也已经传遍皇后贾南风祸乱朝纲之事,听闻当今皇后贾南风是个很丑的女人,她身材矮小,面容黝黑,脸上还有一块丑陋的胎记。皇帝痴傻,皇后把持朝政,杀害了当今的皇太后,又杀害了很多的大臣,使得人心惶惶。
武帝有很多儿女,单是藩王就二十多个,选择了痴呆的二儿子做了皇帝,本就引起不满,如今皇后贾南风专政,诸王之中已有起兵反征者,这天下恐怕就要乱了,天下既乱,自然民不聊生。
她并不关心这些恍如天方夜谭的事,只关心爹爹劳累而疲惫的样子,关心能不能应付下一季的赋税,关心娘的身体状况,关心两个妹妹今天开不开心。
偶尔也会想起那个救了自己的少年,在孟央的想象之中,他应该是乘着木筏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一路观赏岸边风景,他束起的长发会随风飘起,他有着世上最善良的心,看到她挣扎着淹没水中,不顾激荡的河水奋身去救她。救了她却不求回报,甚至不曾留下他的名字,他会继续乘上木筏继续他的前行。
他是她心底的一个梦想,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有关英雄的梦想。
------题外话------
新人一枚,大家多多支持呦!爱你们!
【003】豆蔻年华
那时,小妹孟河苑还是幼孩,依依呀呀的叫着姐姐,二妹小小则像个小尾巴整日跟在她身后,爹爹老实忠厚,娘亲温柔慈爱,一家人虽然清苦,但日子过的平淡且快乐。
十三岁,这对孟央来说是一个异常惶恐的年龄,因为除了纳草鞋,编竹篮,她的生活再也平静不了。村里人看她的眼神越发复杂,隐忍、兴奋、或厌恶。
然而红婆仍旧殷勤的跑去她家,王家能出多少的聘礼,孙家是如何的富裕,她日日坐立难安,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总觉心里异常害怕。好在爹爹身体尚好,是家里的顶梁柱,并不用嫁女儿去换取生活,然而,她还是日日担忧。
村里的姑娘一旦长到十三岁出头,便早早的嫁人生子,这一直是理所当然的习俗,除了孟央没人感到难以接受。
邻家长她几岁的董正哥哥也越发奇怪,他是村长董令的侄子,生的一点也不配那个“正”字,瘦小精明的样子。她去村口拿鞋垫换钱,不经意的转身就发现他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去河边洗衣,也每每看到他凑巧的赶来挑水,然后讨好的露出黄黄的门牙,“孟央你在洗衣啊,真巧。”
她打心里不喜欢他,他就像只苍蝇无时无刻的在她面前出现,眼珠子不怀好意的打转,他每次冲她笑,总让她感到背后一片阴凉。
直到有次她肚子痛去茅厕,刚要解下裤子,想起烧着的热水应该开了,忍着腹痛跑出茅厕,惊恐的发现董正竟然表情怪异的站在自家茅厕门口!孟央不知所措的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不知说什么,董正见私下无人,竟然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巴,拼命的把她拉进茅厕。孟央反应过来死命挣扎,牙齿狠狠咬住他的手掌,董正吃痛的松开手,她踉跄的跑开,只觉得心脏似乎就要膨胀,胸腔像被火烧一般。
她疯了一样拼命的跑,后背冰凉一片,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的时候,她脑中净是董正紧张的喘息声:“孟央,我会对你好,我会对你好的。”
她拼命的跑,忍着不让自己呼吸,生怕闻到董正嘴巴里的浊气,对了,还有他的手,他的手那么脏。
她终于跑不动了,跪在河畔的草地上,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吐了出来,直到把早饭吐得干干净净。生平第一次,她觉得世间的男人那样的恶心肮脏,要是和这样的人朝夕相对真是生不如死。
趴在河边虚脱的把脸埋进水中,快要不能呼吸了才抬起头,水面波澜稍稳,倒影中的女子一脸呆滞与未定的惊恐,那是孟央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自己,长发微湿,墨玉般慵懒的流泻在肩头,眉目温婉如画,惊恐未定的眼眸微微上扬,灿若星辰。
她想起村里人曾经在背后议论:孟家的大丫头越发水灵了,简直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样,但想那夏朝的妹喜、殷商的妲己,哪个不是倾城的美人,生的太美的女人,那就是妖孽、祸水。
孟央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慌,她拼命的用河水扑打自己的脸,直至精疲力尽,无力的斜躺在草地,天空蓝的一片净朗,成群结队的大雁鸣叫着飞过,她愈发感到自己那样茫然无措。
每隔几天,村口会来一位老大爷收鞋垫和竹篮,虽然价格低廉,却也算是一笔收入。二妹小小也渐渐学会纳鞋底,刚开始歪歪扭扭的难看,老大爷经常挑出不肯收,每每把她气的上跳下窜,后来倒也迹挠心S醒?br />
那时,经常是娘和孟央手脚灵巧的编了一大堆竹篮,小小才慢腾腾的纳好一双鞋垫。年幼的河苑才八岁,扎着可爱的羊角辫,趴在脚下自言自语的玩耍,玩腻了就缠着姐姐教她唱歌:
“哇哇哇,啦啦啦,小姑娘快来吧,
呜啦啦,呜哇哇,躲猫猫快快藏。
呀呀,天黑啦天黑啦,呀呀,下雨啦下雨啦。
呜哇哇,呜啦啦,小姑娘快快跑回家”
……。
院中盛开的迎春花在风中摇曳,满院花香,望过去璀璨绝美。有时闲来无事,她便拿出先生留给她的长箫吹一曲鹧鸪天:
画毂雕鞍狭路逢,一声肠断绣帘中。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