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忙把烟放进了裤袋,这是哪啊,校大门,哪敢啊,保安在那里盯着我们这儿。小飞他们几个的到来已经使他保持了一种高度警惕的状态。
也是,看他们几个的样子,穿着打扮,哪像个良民啊,完全一街头小混混。不知道的就当他们是来校找茬打架的小杂皮。
那些走读生都把目光投向这里,特别是那两个叼着烟的红头发女孩,更是吸引人的眼球。
我急得不行,要是让老班知道了,一定会认为我与社会上的不良少年鬼混,保准又得挨批。
小飞可不管这些,旁若无人地叼着香烟,把我介绍给他的哥们儿,当然还包括那两个姐们儿:“我表哥,凯儿。”接着又把那几个吊儿郎当的主儿介绍给我:“青皮、蛇儿、地瓜、腊狗儿、陈幺妹儿、秦花花儿。”
那几个正在抽烟的小子、小妞吐出一口烟:“飞儿的哥就是我们的哥,今后学校有人胆敢找你麻烦,电话一声,我们帮你扎起。”
我嘴里连连说:“那是,那是,一定,一定。”心里却在想:要是让你几个来整一通,到时,我书没有读完,倒进了“号子”。我才不干。
“你哪来的摩托?”就姑姑家现在这条件,哪里买得起这玩意儿。
“借的。”小飞吐出一口烟,乜斜着眼回答。
“吃饭了吗?”我问。
“没有,早饭都没吃,饿惨了。”小飞揉揉肚子。
“为什么不吃早饭?”姑妈没在家,他也真够可怜的。
“没钱了。”
“姑妈不是每月给你寄了钱的吗?”
“就那俩小钱儿,早花光了。“小飞用手挖着他的鼻孔。
“唉,姑妈不在家,你看你搞些什么名堂?”我对他又气又可怜,用手狠狠地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哥,能不能借我一百块,下个月我妈寄来了就还你。”小飞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你当我是大款啊,我一个月的生活费都才三百块,你一开口就一百块,我喝西北风啊!”见他开这么大个口,我吓了一跳。
“九十、八十、七十……”见我不作声,小飞伸出指头,竟然像做生意的讲起了价钱。
“你啊。”我扯了一下他耳朵,摸出一张百元大钞,塞进他的口袋。昨天才从信用社取出来,今天就断了一截。
怪不得昨晚做梦拉屎,原来是要破财。这是今天早上正熙那小子给我圆的梦;那小子经常在校外打麻将,特信这个。
“还是我哥好。”小飞拥抱住我,撒了个娇。
“爬一边去;恶心。”我笑着给了他一拳。
最后,我还破费了十八块钱,在校门外的小饭馆里叫了六份饭,招呼他那些难兄难妹儿吃了才算了事。
吃完饭,小飞和那几个小子发动了摩托车,那两个红头发小妞在后面抱着他们的腰,一溜烟跑了。他们把车飙得飞快,将那些来上学的走读生吓得直往两边闪。
我看了,吓得不行,连连喊他开慢点,可不见了人影,他们早已飙过学校前边那条公路的弯道。
看在姑姑的面上,我给了小飞一百块,谁知,我这不是帮他,而是害了他。后来才知道,他拿这钱不是去买饭吃,也不是买烟抽,而是去买了白面儿。等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晚了。
泪眼问苍天50(1)
那天,当一阵刺耳的警笛在校门外响起的时候,正值下课,操场上、教室的走廊上、校门外一下子聚集了许多围观的学生、周围的村民、租房带学生的家长及摩的司机。
不一会,我班浪哥参与偷窃的消息得到了证实,因为我们看见戴着手铐的浪哥被警察带走了。
浪哥从政教处被警察带出来的时候,低着头,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大半边脸。他不敢看同学们,被铐住的双手缩在胸前,肩膀缩得很拢。细心的同学看见,浪哥在微微地颤抖,眼眶潮湿,嘴唇咬得很紧,脸色苍白。
他也许是吓怕了,尽管他有胆子跟着河阳镇上的那几个小杂皮去偷李麻子的商店,盗走五千块现金和价值两千块的烟、酒等物品,但是,他毕竟不是那种久经沙场的惯偷,他才十六岁出头。
他没有见过这阵势,也还没有真正知晓法律的威力,所以,此时他的恐惧是可想而知的。
同学们也被这阵势吓傻了,看见浪哥被警察带出来,一个个纷纷往后退,本来很拥挤的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路。班上的同学都不说话,眼睁睁地看着浪哥,心里挺不好受,那些心软的女生开始抽泣。因为浪哥毕竟与大家共同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彼此间又相处得不错,见了这情形,谁心里都会难受。
说来奇怪,平时同学们在看电视的时候,看见里面的坏人,大家都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去揍他几拳,踹他几脚。可是,面对眼前法律意义上的坏人——我们的同学浪哥的时候,大家竟然恨不起来,不但恨不起来,反而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甚至还有的同学小声咒骂李麻子,怨他没有把钱好好藏着,怨他没有把防盗设施搞好,否则,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那么,浪哥也就不会被抓走了。
这是一种怎样的心理呢,是不是我们的法律意识淡薄而看见坏人不恨?是不是我们的情感判断出了问题而不能正确明辨是非?或者是因为浪哥和我们绝大多数同学一样,都是一个父母在千里之外打工的空巢儿;一个被贫穷和落后抢去了父母关爱的留守少年,一个被金钱与欲望夺去了家庭温暖的留守少年?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只见校门外又起了一阵骚动,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一声“我的浪儿啊”的伤心呼喊传来。一个满头白发,一脸皱纹,背驼得很厉害的老农走了进来。
他挽着一只裤腿,脚上满是黄泥。看得出,他是从庄稼地里出来的。原来他是一大早接到学校通知之后闻讯赶来的浪哥的爷爷。
浪哥的奶奶死得早,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出门打工,家里就只有他和爷爷两个。爷孙俩相依为命,共同支撑起一个空巢之家。
浪哥的父母进的厂效益不是太好,寄回的钱很少。爷爷七十多岁了,还种着庄稼。家里的钱不宽裕,浪哥读书要书学费、生活费,父母寄来的钱不够,爷爷就在农闲的时候打草鞋、织斗笠、搓牛绳,然后拿到场上去卖,把卖得的钱给了浪哥,让他打零用。
爷爷常说,孩子在外没有零用钱可不行啊,看见别人吃点什么也想吃点,万一有个头痛脑热也得花点钱;孩子不能大手大脚,但也不能过于卡紧了。这钱啊,该用的时候还得用,过于把钱卡紧了,孩子就会在外面习贱德行,搞不好就会小偷小摸,害了他一辈子。
浪哥经常在寝室里念叨他爷爷如何好,如何用这些道理教育他,可是,为什么他会一时糊涂,犯下这国法难容之事?
爷爷迈着沉重的步子朝戴着手铐的浪哥走去,双手颤抖……
这时,我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人,她是梅。她在我对面的人群里,努力朝我这边望,她的注意力没在浪哥身上,而在我。她看看浪哥,又看看我,眼睛似乎要告诉我什么。我冲她点点头,然后目视一下浪哥,再摇摇头,表示我一定不会像浪哥那样的,请她放心好了。她心领神会地点点头,然后离开了人群。
后来我发觉,其实,从我进入河阳中学读高中的第一天起,梅就一直在暗中关心着我,只是她的这种关心大多是一种眼神或是一些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让人不易察觉罢了。
泪眼问苍天50(2)
而我呢,又对梅做了些什么,付出了些什么?我不敢想。在她最需要关心的时候,男孩子的大大咧咧让我在很多时候忽视了她的关心。
情容法难容51(1)
看到爷爷双手颤抖朝自己走来,浪哥双眼噙满了泪水,嘴唇咬得更紧了。看得出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