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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1 / 2)

>宰的人,手上拿着幼儿用的剪刀,坐在桌子旁边,从一叠叠硬纸板画的牛身上把牛

排、助条和用来烤的肉剪下来。她记得书上画的那头牛有眼睛,有角,有乳房,它

很自然地站着,身上画的那些线条对它没有一点影响。她想,也许经过多年的悉心

研究之后,人们能够培育成一种牛,身上天生就量好了尺寸,画好了线条吧。

她低头望了望自己那份已经吃掉一半的牛排,忽然意识到这是厚厚的一块肌肉。

它血红血红的,来自一条活牛的身上。这条牛能动能吃,最后被宰杀,它像人们在

等候电车那样排队站着,随后头上挨了重重一击就死掉了。自然人人都知道这种事,

但在大多数情况下,你从来不会想到这一点。在超级市场里,肉都用塑料薄膜包得

严严的,上面粘贴着名称和价格的标签,买肉就像买花生酱或者豆子罐头一样。就

连你到肉店去买的时候,店主也手脚麻利地把肉包扎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但这

当儿肉就在她的面前,没有包装,生生的带着血,而她一直在吃着,用它来填饱肚

子。

她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她觉得自己脸色发白,只是希望彼得不会注意到这事。

“真是好笑,”她暗自譬喻道,“人人都吃牛肉,这是完全正常的。你要活着就得

进食,肉食富含蛋白质和矿物质,对身体有好处。”她又拿起又子,挑起一块肉,

举到嘴边,又把它放下了。

彼得抬起头,笑了。“老天,我真饿坏了,”他说,“吃下这牛排真是挺舒服

的,一顿好饭总会使你觉得生活更有意思。”

她点点头,也朝他有气无力地笑了笑。他的目光落到了她的盘子上,“亲爱的,

怎么回事?你没有吃完。”

“是的,”她说,“我像是吃不下了,一定是够了。”她装出无可奈何的口气,

以表明她胃口太小,这么大一块牛排实在没法对付。彼得笑了,他嘴里还在不停地

咀嚼着,很得意自己有这么好的胃口。“天哪,”她心想,“我希望这只是暂时的

现象,要不然我是会饿死的。”

她坐在那里,沮丧地把餐巾在手上绞来绞去,看着彼得把最后一块牛排送到嘴

里去。

18

玛丽安坐在厨房里桌子边,闷闷不乐地吃着一罐花生酱,一边翻着她最大的那

本烹饪书。在吃里脊肉后的第二天,她也没法把猪排吃下去了。自那以后的几个星

期中,她一直在进行试验。她发现,不仅是明显从牛身上割下来的东西无法下咽,

连猪,羊身上的东西也是一样。也不知她哪个器官出了毛病,拒不接受所有露出一

点骨头、腱子和肌肉纤维痕迹的食品,反正她决不是存心为之。碾碎后重新加工的

食品,例如热狗和汉堡包,或者羊肉饼与猪肉香肠,只要她不仔细地去看的话就可

以接受,鱼也不在被禁之列。她还不敢去试一试鸡肉,她一向喜欢吃鸡,但那东西

一副骨架看着就叫人不舒服。此外,她又想到鸡皮一定会使她联想起胳膊上起的鸡

皮疙瘩。为了保证多种蛋白质营养,她近来一直吃煎蛋、花生和大量的奶酪。但她

心中总暗暗担忧着,随着她翻阅烹好书(她目下翻到了“生菜”那一部分),这种

担忧越来越清楚了,那就是这种拒食现象是种恶性的疾病,它是会发展的,慢慢地,

她能够食用的范围会越来越小,眼下能被她接受的东西会一件件地被排除出去。

“我要变成素食主义者了,”她满怀忧愁地想道,“也加入到那些怪人的行列中去,

得到保健专柜那边吃午饭去了。”她厌恶地读着一栏题为《如何用酸奶做菜》的文

章,这本书的女主编乐滋滋地建议:“在酸奶上洒些碎胡桃仁,喝起来就别有风味。”

电话响了,她等铃响了两次后才起身去接。她不大愿意跟人说话,好不容易她

才放下手中的文章站起身来,那一篇文章介绍的是莴苣、水田芥和各种芳草做的辣

调料。

“玛丽安?”是伦纳德·斯兰克的声音,“是你吗?”

“是的,伦,”她说,“你好吗?”她有好久没有见到他,或者同他说话了。

他口气很急。“就你一个人在家吗?我是说恩斯丽在不在?”

“不在,她还没有下班回来,她说她要去买些东西。”现在是圣诞节前购物旺

季,似乎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各家商店都要到九点钟才打烊。“等她回来我叫

她回电话。”

“不,不,”他连忙说,“我要找的是你。我能到你这边来吗?”

彼得今晚还在忙那件案子,因此事实上她是有空的,一时间她也想不出什么借

口来拒绝他。“当然可以,伦,”她说。话一出口,就无法反悔了,她放下电话时

想道,真傻,干吗要答应他呢。

几个星期以来,恩斯丽一直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之中。她从一开始就肯定

自己怀孕了,全副心思都在注意自己身体上可有什么征象,就像科学家紧张地注视

着某个至关重要的试管,等待着至关重要的变化发生。她花了好多时间待在厨房里,

想试着看看自己是不是特别想要吃某种食品,又尝了好多东西,看它们味道有没有

改变。她把结果一件件向玛丽安报告,照她的说法,茶变得更苦了,鸡蛋呢,有了

硫磺味儿。玛丽安房间里的穿衣镜比她的大,她就站在玛丽安的床上,侧着身子瞧

自己的肚子形状是不是有所改变。她在住所转悠时,嘴里老是哼着歌子,一刻也不

停,真叫人觉得难以忍受。终于,一天早晨,她在厨房水槽那里恶心呕吐了,她高

兴得不得了。总算等到了该去看妇产科医生的时间了,就在昨天,她跳跳蹦蹦地走

上楼来,笑容满面地挥着手上的信封,检查结果出来了,是阳性。

玛丽安向她表示祝贺,要是早几个月的话,她脸上也许就不会这么自然。那时

她就得考虑如何应付这事带来的问题了,例如恩斯丽要住到哪里去房东太太一

旦发现她肚子大了肯定不允许她再住下去;还有她是否需要另找一个人来同住,如

果要找的话,她会不会觉得有点对不起思斯丽?要是不找的话,同一个刚生了孩子

的单身母亲住在一起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和压力,她受得了吗?但现在这一切

都不成问题了,她可以真心实意地为恩斯丽感到高兴。反正她自己就要结婚,她已

经是局外人了。

正因为不想牵扯进去,她对伦的电话很有些不高兴。从他说话的口气当中,她

猜恩斯丽已经告诉了他一些事情,但是从他的话中她听不出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她决定尽量不采取主动的姿态。当然,无论他讲什么,她都会认真地听,长了耳朵,

这是无法避免的其实他又有什么好说的呢?要说他扮演过什么角色的话,那他

的任务早已完成了。她所能做的也就是听听而已。她觉得自己无法对付这种情况,

心里老大不痛快:伦要是想找人说话,他该去找恩斯丽,她才能为他提供答案。

玛丽安又咽下一汤匙花生酱,那东西老粘在上颚上,她不大喜欢。为了打发时

间,她翻到了虾蟹贝类那一章,读到的那部分是谈把虾背上那条黑线除掉的事(她

边读边想,如今还有谁买真正的虾啊?),接下来谈到的是有关甲鱼的问题,近来

她对此倒颇感兴趣,但究竟是哪方面的兴趣呢?她自己也闹不清楚。书上说买来甲

鱼后先要把它放在硬纸盒或者其他什么笼子里养上个把星期,好好地对待它,喂它

汉堡包,让它把肚子里的龌龊排泄掉。它渐渐对你产生了信任,也许还会像条小狗

似的跟在你身后在厨房里慢慢转游,等到这时,你就把它放到一大锅冷水里(开始

时它肯定在里面高高兴兴的游来游去),然后放到炉火上去炖。这整个过程使她想

起了早期基督教烈士临死前所受的酷刑。在全国各地,以准备食物的名义,各家厨

房里有多少这类惨不忍睹的事情啊!但避免此类事情的唯一方法似乎就是以一些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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