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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被颠倒了。
呜——呜——呜——!
突然一阵鸣声响起,低沉而空洞。像是动物的鸣叫,又像是某种乐器的声音。
安吉忽的醒过神来,望向四周的宿主们,惊诧。
这种鸣响声在她听来似乎是没有什么的,只是有些呆板,听来不是很好听罢了。可是,对于在场的宿主来说,似乎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刚刚都还神气活现的宿主们此刻全都变了样,纷纷痛苦的蹲了下来,抱着脑袋不断呻吟。有一名宿主甚至于开始挣扎了起来,在潮湿的石地板上不停的打着滚,痛不欲生。
“啊——!”
“停下!别吹了!别——!”
“停下啊!!”
还有能力说话的人都歇斯底里的嘶吼着,期望着这场噩梦马上结束。
安吉呆呆地看着他们,不明就里。
然后就在她发神的那段时间里,走廊里又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并以疾风般的速度赶到她身旁,拽起胳膊就要拖她走。
“安吉!走!”
嗯?你……
眼前的人,正是那个相处多日的梦里之人。
西卡!
“还愣着干什么?!我支撑不了多久了!快点走!”
西卡焦急的催促着,在他的肩膀上站在一只怪异的鸟,独眼无嘴,却始终发着干瘪的呜呜声,像是从腹部里发出来的。而西卡,双耳里都塞着一块奇怪的石头,墨绿色的,似乎正是靠它抵抗住了怪鸟鸣叫的折磨。
安吉茫然地望着他,望着他的手又一次伸了过来拉她,本能的,躲闪。
是的,不久之前她还在盼望在西卡的救赎,还在期待着西卡的出现,带自己离开。可此时,她却已无法离开了。
无法就此跟西卡走,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听见一样的,离开……
“安吉?在干什么呢!怎么了?”
见安吉竟躲开了自己,西卡略微震惊,跟着转为愠怒。
“我们的时间不多!别磨蹭了!你给我……”
“西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所说的那些,到底……”
她的眼中充满了迷雾,关于西卡的一切再次清晰了起来,从未如此清晰的清晰。
宿主?元魂?碎片?
“喂……别信他呀,你……”
还未从混乱中逃出来,地上的吸血女孩忽然挣扎着低喊了起来。她的面孔狰狞,双眼血红,已经看不出刚才那样的纯洁了。
“你……别跟他走!他……可是你的杀父仇人……夺去了你父亲身体的仇人啊!”
什么?
她的世界,再一次颤抖……
“我从你的血里面……尝出来了……你就是……那个女孩……当年西卡占用了他的身体,以噬灵之力……而你,则是……女儿……女儿……啊!”
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小女孩又开始了痛苦的呻吟。
安吉愕然,惊恐,随即不可置信地回头望他。胸中的伤更残忍的绽裂,夹杂着无尽的痛深入骨髓,几乎让她死去。
“西……卡?”
但一切,已然落幕……
不再是有耐性地等着她反应,西卡猛的提起了她,一只手制住身子,一只手钳住喉咙。
“哟,茉莉,别以为你就是好人。要不是你也吸了她父亲的血,怎么就知道她是那个女婴呢?那个我们都毫不在意的女婴,呵呵呵……”
他的嗓音仍然悦耳,可此时,却像最恶毒的诅咒回荡在安吉耳畔,令她魂飞魄散,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察觉到怀里的少女面如死灰,几近于崩塌,于是他展露出最初的温柔笑容来,用最低沉悦耳的嗓音轻声呢喃。
“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呀……你好,我的女儿,永别了。”
永别……
父亲……吗?
父……亲?
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碎……
第二十七章 父亲(上)
黑暗中,光芒微闪。
四周是阴冷潮湿的空气,夹杂着某种霉味,将整个狭小的石屋子塞得满满的,令人感觉压抑。
安吉坐在屋子的最中间,双手双脚被长满尖刺的温热绳索所绑,以某种姿势蜷缩着,动弹不得。
周围,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手握一根黝黑的树枝蹲在地上涂画,并将自己的手臂割开了,以血为墨。地面上已经有了一小圈花纹复杂的殷红图案,其中还间杂着一些文字,像是某种咒语。
四周的石壁和门都没有什么异样,只有一些轻微的声响传来,让人知道那外面是有某些东西的。
这里的莲娜庄园的一间破旧小屋。西卡在放倒所有宿主以后并没有带她走多远,而是就此上楼,随便挑了一间小屋子进来了。他在屋子外面布下了某种结界,并在安吉的胸口里插上了一把微型匕首,称若有人敢乱动结界的话匕首便会刺入心脏,那么安吉的性命结束,魇兽们将从此进入下一个轮回,自由遥遥无期。于是虽然说外面的宿主们已经集结了不少,可始终没有人敢轻率行动,只是焦急守望,一面苦思着办法。
他们能在西卡之前想出办法来吗?安吉不知道。不过她的胸口里现在插着的那把匕首倒是真的挺奇特,小巧精致,透明如水晶,并且没有被割裂的痛感,也没有半点的血渗出来。
这东西真的能杀了我吗?若是真的,倒也挺好……
不过虽然如此想着,被魔力绳索束缚的她却无法行动,也就付诸试验了。
她静静地呆了一会,忽然望了望那个神情专注、侧脸熟悉的男人,轻轻颦眉。他的脸依旧俊朗,不过三十出头的外貌焕发英气活力无限。只是在此刻安吉的眼里看来,这样的究竟是美好的还是丑陋的,已经很难说清了。
扯动了自己僵硬了嘴角,用一种似乎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她微弱的发问。
“你是我父亲。”
明明是问句,却连最起码的语气都无力提起,音调平板。
听着她的话,西卡微微地扬起了嘴角,然后将头偏了过来,睁大了眼睛望着她笑。
那是一双美丽如黑曜石般的眼睛,纯净、明亮,同她的一样……
“确切的说,是这具身体是你的父亲,曾经是。不过在经历了某种仪式以后,他已经不在了,而是变成了现在的我,噬灵族的宿主,西卡。”
他说完将头转了回去,盯着深灰的地板继续专心作画。
“仪式……就像你现在正在准备的东西一样吗。”
还是平静的问着话,从她的声音里已经听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也没有任何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