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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开大厅中的四臂猿人,威德继续狂奔于楼道之间。眼神破碎,发丝恣意地飘散,凌乱了。
安……安……
‘安吉对于你而言究竟是什么呢?她究竟……算是什么呢?’
什么?她是什么?
妖奴……吗?
她……只是……只是我的……
妖奴……
不!
不……不……不是的……
她是……她是……
‘我要自由,威德,让我走吧。’
走?
‘送给你。要天天都戴着哦,可以保你平安的呢,相信我。’
‘就当是,对我这个服侍你四年的私人药剂师的怀念吧……’
怀……念?
‘那么……那又算什么呢……你所做的那些,那个舞会……那个……吻……’
吻?那个吻吗?
我,我……
安……
为什么你会是一个萤呢?为什么我就选中了你?
偏偏在那一群妖奴之中,无数具有魔力的妖奴之中,选了你……
安吉!
于是,我的轨迹开始改变……那些关于魔法的执拗的梦想,关于世界的绝对的规则,从那一刻起,便注定要脱离原来的位置,变得不再由我自主操纵了么?
为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怎么会?
我……还以为我是无所不能的。
还以为,一切的事都是可以自由掌控的。
哪怕是心、自由意志,也得随着我的意愿而动,为我的目标去服务、追寻。一直到梦想的最顶端,我也不会为任何别的事物而停留、眷恋。一直到……这一次……
呵……
这一次。
我,输了呢。
输得很彻底,毫无回旋的余地。
再也做不到了……再也无法操控内心……无法去忽略你,忘记你的名字……
它,为什么就刻得那么深呢?
安……
还以为,一切都可以回到原点的。一切,都可以退回到我俩没有交集时的模样。
只要我想。
按照一个正常异人的行为方式去做,疯狂地试炼魔法,拥抱其他人,离开你,疏远你,我,就能重新变回原来的我,真正的威德。道尔顿,未来的道尔顿大祭士。
而你,则会很安全。
平安快乐的走完这一生,过着你喜欢的生活,去拥抱那些你所爱着的事物。生灵,清风,大雪……无论怎样都好,远离我,你就会安全,没有我,你就不会再痛苦。你会很幸福的,幸福的活在没有我的世界里,和一个爱你的男人,长相厮守。
我们……本不应该相遇。
而你,更不应该遇见我,不该在我的身上倾注任何情愫。
‘威德。道尔顿’。
所以就这样吧,你想走便走好了。在我离开伊哥斯帕回家之前,在莱蒙特变卦之前,在那个人听到任何风声之前……
你……走吧。
我不会问你要去哪里,而你,也用不着对我解释什么。我们就此分别就好,甚至于是……永不再见。
即使……
在听见你说要离开的时候,那么千方百计的、坚持要离开我身边的时候。我的心,其实是在抽痛的……
狠狠的,像被剥离一般的疼痛,渗出鲜血来。
只是你……看不见。
你不会知道的,就如你不知道在北岸的荒野上有颗心为你悸动一样。
当你的手指碰触我的时候,它跳得那么快……当你的发丝和香气飘到我的脸上时,它是颤抖的……而当你抬起那双眼睛望向我时,它,几乎都要窒息了……
所以每当这种时候,我总是不得不找出各种的方法来戏弄你呢。这样,才能掩饰得住那些心跳,那些令人尴尬的,愉快的,甜蜜的,却又苦涩的……心跳。
这就算是……心动的感觉了么?
呵呵……
原来我也一直体会得到呢,加布雷所说的“动心”,只是……
它为何要这么痛苦呢?一点也不像他们所说的那样,美得妙不可言……
可是这些,你都不知道吧?呵呵……只当我是个态度恶劣的主人,喜欢捉弄妖奴而已。
呵……
你怎会相信,我其实是随着你的生气而难过,随着你的高兴而快乐……
知道吗,在听到托勒斯纠缠你时我有多担心,在看见其他人亲近你时我有多难受,而在发现那混蛋居然那样对你,胆敢做那样的事时,我,我……我几乎控制不住,就此毁掉他的手。抑或者说……真想杀了他!
对……就像我杀了夜那样的,杀了他。
不是没来得及收住手,而是无法控制住自己,不想控制的,杀了他……
我,我……
唉……
但除了这些以外,我……又能怎样呢?
连那个吻都是无法承认的,也不想去面对……我,哪里能做那样的事呢?太危险,太不理智了。
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不是我能承担的起的事……
因为,那意味着死亡啊……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就会在背你回妖奴楼的那晚拥抱你了。你低着头站在树下,受伤的脚无法完全用力,在听完我的话之后微微发抖,沉默着……我当时的心情其实很糟,可是看见了你,便自然而然的好了很多。如果还能拥抱你,就一定……不会再有任何的烦闷了吧?
可是,终归是不可以的呢。
即使在你被夜狠狠伤害的那一天,我也只能远远的坐在一旁,对你不理不睬,连伤势都没有问及。
啊……我还烧掉了那只鸟吧?
那只你亲手雕刻的祈愿鸟,上面还写着我的名字。
“威德。道尔顿”,“威德。道尔顿”……
呵呵……
多么的讽刺啊。即使那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一件礼物,可是……我还是得毁了它,就像抹杀掉你的爱一样的毁了它,不能留下任何的痕迹。
你……
恨我吗?
一定是恨我的吧,狠心的主人啊,冷酷无情的……可是我不在乎,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推开你,远离你,像一个普通的权贵主人一样,保持对你高高在上的姿态。
何况,还有更狠心的呢。
我选择了雪黎,又一次拥有了别人。而你,我的妖奴,不论心里做何感想都得欣然接受,我本来就会和其他魔法师一起的,日后娶妻生子都是顺理成章的事,以你妖奴的身份,除了祝福和服侍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你很恨我吧,已经不想再见到我了吧……所以要走吗?脱离一切与我有关的事去获得自由,重新的生活。
走吧……走吧……我也什么都不能做呢。
只有希望你平安,为你准备今后会需要的那些钱物,尽量减轻不安而已。
已经拉不住你了。即使在新年夜里的你那么的美丽,像个仙子,可是我……只能放手而已,连多余的问题都无法再提。
远离我你就会安全,远离我你就会幸福了……
难道……不是这样吗?
哒哒哒哒!!
走廊里回响着威德急促的脚步声。房间已经近在咫尺,虚掩着门,没有其他人。
吱……
门开了。
下意识的回手关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屋子清冷的光辉。一张特殊病床上躺着沉睡的安吉,像是白玉雕像一般的美丽、苍白、却又毫无生机。
“怎么会这样呢?”
颤抖着靠近了她,威德绝望了。
“怎么……怎么会弄成这种样子呢?你不是要走了吗?就要去过你的自由新生活了,离开我,离开所有的不快。可现在……你却……”
已经无法再继续说下去,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然后战栗着伸出手来,伸向那个女子的美丽脸庞……
精致的轮廓,紧闭的眼眸。洁净无瑕的皮肤苍白如雪,没有光泽,没有血色,没有气息,也似乎没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