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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在京中可好呢,我在边陲却不好,不是说生活或者打仗,而是少了先生在身边。从前临睡前读著先生的信,总觉得如小时与先生同睡时一般。可现在先生也不给青霄写信了,青霄每夜只能翻来覆去看以前的,总感到寂寞……或许,在边陲真正生活就是如此吧,总是寂寞著……唉……”

也不知该说步昊正真的是世界上最了解顾易扬的人之一,还是说自家小孩气不得,反正顾易扬的怒火,也便在这一封封家书中消融,到了後面,既心疼自家小孩,又忍不住暗自笑駡:

“小鬼也会说寂寞了?”

後来在顾青霄努力了一个月,顾易扬终於拗不过,执笔重新给远在边陲的顾青霄去信。

顾青霄,顾将军,收到信後,还炫耀似的特地快马加鞭跑到隔壁城池的步昊正那,喜滋滋言先生终於给他回信了。

令正在校场视察士兵的步昊正哭笑不得,暗笑这顾家先生跟书童还真凑成一对了,别扭都成对。

另一边厢,顾易扬心情好,受益的,还有一人,那便是新帝,不,或许现在已可称为皇帝了。

第三十八章 说什麽混话呢

时正战後步入第六年。

年初元宵,宫中习惯举行庆典,顾易扬自是在受邀之列。

自两年前的事後,顾易扬对此是能推则推的,可也架不住这次心情好,便应了。

皇帝知道,著实高兴了一番,想著老师终於还是心软。

另一边厢,顾易扬却也明白自己现在的身份,不知多少人就等著他出错,揪他小辫子,所以他进归进,在宴会上皇帝面前露过脸後,便问宦官要了些花生零嘴,一壶小酒,自顾自寻了个地,自斟自酌,等著焰火大会开始。

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朝臣不免也少了些规矩,多有贪杯,自然也对皇帝仅喝了几盏便离席兴趣不大。

“先生。”

身後,传来唤声。

顾易扬却仿佛没听见似的,仍旧坐在走廊的矮栏上,靠著石柱,自顾自望著天,小口喝著酒。

这样的冬天,顾易扬几乎酒不离身。

自顾青霄走了之後,没人时时嘘寒问暖,从来漫不经心的顾易扬因此病倒了好几回,後来他发现喝酒不为一种暖身的办法,试了几回就沾上了。

身後的人见他如此,本来兴致高昂的人心往下一沉,抿了抿唇,才走上前,手伸过去就想搭在他的肩上。

然刚碰到,却不知顾易扬有意还是无意,突然站起来,因而被避开了。

他的手不禁握紧拳,神情也阴郁起来。

“先生……连碰都不让我碰吗?”来人低声道。

顾易扬微微侧身,双眼带著雾气,似已微醺,白皙的脸上带著些许红晕。

来人见之,怔了怔。

却只见顾易扬扬起笑,道:

“皇上说的什麽话呢,我只是有点醉了,想站起来醒醒酒罢了。”

话落,便跨下台阶,往院子里信步而行。

皇帝追上前,想扶,却又被避开了,最终只能紧随其後。

二人走至荷花池边。

冬夜的荷花池并没有什麽足以观赏的,但寥寥几片浮萍,趁著如镜的池面,映著月色,不无另一番韵味。

顾易扬手搭在护栏上,静静看著,似看得入迷。

皇帝却是侧脸看著身旁的人,同样专注。

半晌,他垂眼,目光落在那在月光下尤显白皙的手,不自觉,再次伸出手,先是试探性地碰了碰。

没想,竟没再被避开。

皇帝眼里闪过惊喜,接著看了眼仍旧看著池面不动的顾易扬,才抑著欢喜,手大胆覆在其上。

没有避开,也没有抽出手。

皇帝几乎压抑不住激动,覆著顾易扬的手的手微微用力。

“嘭!”

就在此时,天空一个巨响,接著红光一现,闪出一朵炫目的花。

焰火会开始了。

“嘭!”

“嘭嘭!”

一连好几发的焰火升空,炸开,映得漫天五彩。

顾易扬仰头看著,神情镇静。

而皇帝也随著他的目光往上,笑得开心。

而就在烟花落尽的间隙,顾易扬突然开口:

“皇上,你知道我当初为何离京吗?”

说这话时,顾易扬嘴角轻扬,微微笑著。

可皇帝却怔住了。

当年的事,虽然他其时还小,但也有所耳闻。

当时他年少懵懂,只知自己先生被朝臣排挤,连支持他的势力也隐晦劝他与先生疏远。他自然不愿,可没等他表明心迹,他的老师就辞官离京了。

待他年岁稍长,知道当年朝中传说他与步昊正有染,很是震惊。但对老师的亲近却比什麽都重要,且据他对步昊正的了解,他与先生真有私情的可能性太低。

何况,老师是否真有断袖之癖还是个未知之数。

到了後来,他终於醒悟自己对昔日老师的感情,自然也就把这未知之数当已知之数来想,只想著如何得手罢了。

然而,现在顾易扬的话,却让皇帝愣住了。

当年的事,不管顾易扬因何离京,可流言蜚语绝对是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便是与当年还是个正五品将军的步昊正被传,就已足以令朝臣上下埋汰,令其离京,若真与当今皇帝……

历朝不是没有喜好男色的君主,甚至立男宠为妃,可他先生,又岂是能屈身忍辱的主?

而顾易扬此刻提出,便是表明了态度,甚至明了志:

若他执意如此,他便避开;若他强作如此,他便离京。

思及此,原本覆在顾易扬手上的手,便如烫著一般,迅速缩了回来。

只是看顾易扬的眼睛,不觉带著哀求,低声道:

“先生,又何必如此说……我,不再逼你就是了。”

并非不可以,如果他要,大可以直接把人关在宫中,令他能见的,能听的,只有他。

可正如之前他不强迫他重掌官印一般,他不愿意强迫他。

顾易扬侧脸看著他,半晌,才露出宠溺的笑,一如当年对著还带著稚气的他,伸出手,摸摸他的脸,轻声道:

“说什麽混话呢?”

明明与当初再次见面说的话一般,可现下听来,却令皇帝很不是滋味。

第三十九章 受伤

战争永远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

受伤,病痛,死亡,是战场上的常事。

即便厉害如步昊正,也有受伤卧床的时候,何况是经验不如他的顾青霄。

在开战後的第八年夏天,由於一次夜袭中敌军太多,顾青霄终於在率军撤退时受了伤。

若不是其护卫营士兵拼死相互,大概这位年轻的将军将就此英年早逝了。然即便如此,顾青霄也受伤不轻。

当他被护送到步昊正所在城池时,浑身浴血。

其他地方都还好,盖因尚有护甲保护,还算皮外伤,但背部却因中途被掀翻了甲胄,敌军落刀又狠,刀刀几入骨,致使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即便是见惯大场面的步昊正,察看时脸色也不禁一变。

看了眼半昏迷状态的顾青霄,他也终於有点佩服这小孩了。

若一般人,受此重伤,怕是熬不到到此了。

“能治好吗?”皱眉看著一群随军方技忙进忙出,步昊正忍不住问待在他旁边的士大夫。

眼看一盆盆血红色的水换了又换,无尽头似的,他不禁开始担心。

这一个弄不好,没治好,他真不知道如何跟京中的顾易扬交代。

那士大夫自然也知道情况不妙,额头冒了汗,支吾半晌,才小心翼翼回:

“回将军,顾将军这次受伤颇为严重,我们……只能尽力而为。”

步昊正闻言,双目精光一闪,严厉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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