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我好吗?茉莉。”
她一僵,死咬着唇不敢吭声,生怕一说话就会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们已经浪费十一年了,人生能有几个十一年?相信我,我对你是认真的,嫁给我。”
方哲低下头,温柔的目光胶着在她的脸上,眼神清澈见底,分明饱含着无限的宠爱和深情。她屏住呼吸对视他,留在心底深处最后那一点点坚硬的东西,像被投进了熊熊的火焰中,即将全部融化。
“嫁、嫁给你……那、那你身边那么多女人呢?”泣不成声地问。
“她们都不是你。”
“那、那你把红叶弄垮了,人家都认为是我弄的,我、我……”
“我把红叶扶起来了,就等着你回去管理公司。”
什么意思,是说……方道收购了红叶吗?她抬起头狠狠地挖了他一眼,泄愤似的将眼泪鼻涕全擦在他的体恤衫上,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又痛又甜的感觉。
不要再逃避了,莫惜情。
“那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你能喜欢我多久?”揪住他胸前的衣服,恶狠狠地问,“一个月,还是一年就没了?”
“傻茉莉。”方哲轻轻地笑,“你还有五个十一年,来检验我是否爱你。”
他说了“爱”字呢。
莫惜情听到从心底传来细小的崩裂声,仿佛一层坚硬的壳,被他短短的一句话撬开了缝,一种充实的感觉立即从缝里钻了进去,迅速填满,满得就要溢出来。
那是幸福吗?她扑进他的怀里,毫无形象地号啕大哭起来。
“我、我很爱钱的……呜呜……”
“我也爱钱。”
“我……脾气不好,以后会、会吵架……”
“吵架可以增进感情。”
“我骗、骗过你……呜呜……你不怪我吗……”
“我也骗过你,我们扯平了。”
“我、我没有那么好的家庭背景……呜呜……我只是一个……别人不要的女儿……”
“我要你就够了。”
“呜呜……那我、我是不是……真的、真的钓到……呜呜……你、你这条大鲸鱼了?呜呜呜……”
“小傻瓜。”方哲微笑着吻了吻她的额头,“我自愿上钩。”
俞扬帆的自白
九岁那年,我被妈妈带到乡下读书。
这是我们俞家的传统,每个孩子必须在乡下待一段时间,学会打理自己的生活之后,才能回到城市。因为,白手起家的爷爷非常信奉这一条: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我是俞家最小的孩子,深得爷爷宠爱,可是他照样不顾我的哭闹反抗,扔下我便一走了之。为此,我整整半年没有跟他说话。
新到一个环境,不适应是肯定的。这还是其次,最令我难熬的是,因为我不理人,所以常常被班上的男孩子们追着打。在农村,小孩子打打闹闹很正常,老师基本上不管,我偏又倔得很,不肯向妈妈求援。
进学校不到一个月,我就被打了七次。第八次,男孩子们又将我堵在学校操场,围在我旁边不停地起哄、打骂,我抱着头蹲在墙角,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小狗子,你又打人!”
一道凶巴巴的声音从外围传来,接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女孩奋力推开男孩们,叉着腰挡在我面前。
“啊——莫老大!”
“老大来了……”
男孩们突然一哄而散。一会儿功夫,空荡荡的操场上只留下我,以及这个什么老大。
“男孩子还哭,”她很不屑地斜视我,用手刮着鼻子,“羞羞羞!”
我瞪大眼睛,眼泪汪汪地瞅着她。瘦瘦小小的身子,旧的花衬衫、旧裤子、旧布鞋,但是看上去很整洁。唯一不好看的地方,就是辫子太乱,像刚被谁揪抓过。
“你是……老大?”我拖着哭腔问。
“我叫莫莫,老大是他们乱叫的。”她抓了抓辫子,蹲到我面前,“你叫什么?”
哦,我明白了。为什么她的辫子那么难看,就是因为自己常常揪它。
“俞扬帆。”
“鱼?大鱼还是小鱼?”
我张大嘴巴。
“你几岁了?”她又歪着头问。
“九岁。”
“哦——我比你小,你做我哥哥好了。哎呀你放心啦,现在你变成了我哥哥,他们都不敢再打你了,只要报上我的名字,保证没人敢欺负你!哦,对了,‘俞’字怎么写的?真的是大鱼的鱼吗……”
她叽叽咕咕说了一大串,又是拍胸脯,又是咧开嘴大笑,手舞足蹈、东倒西歪,没有一点女孩子应该有的矜持。
可是,我仿佛看见了一个天使。那一天,我多了一个七岁的天使妹妹。
* * * * *
她叫莫惜情,很奇怪的名字。
她也觉得别扭,所以只准别人叫她莫莫,就连她爸爸也不例外。莫莫有一个整天乐呵呵的爸爸,还有一个漂亮温柔的妈妈。我常想,这么好脾气的爸爸和优雅的妈妈,怎么会生出一个这么粗鲁的女儿?
当然,这些话我从来不敢说出来,因为——
我怕打。
她小小年纪就很强悍,因为看不惯男孩子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强盗行为,曾经不怕死地冲上去跟他们对打过几回,那个“老大”的光荣称号,就是这样得来的。
莫莫问起我家里的情况,我告诉她,我爸爸在城里打工,城里开销太大,所以妈妈带着我回乡下住。我不是故意要骗她,我只是怕她因为我的家庭与别人不同而不理我。
那个时候,我就应该开始喜欢上她了吧。所以,当有一天我看到她跟一群男孩子玩得不亦乐乎时,顿时火冒三丈,放学后就把她扯到操场一边。
“你不要老是跟他们一起玩!”
“为什么?”
“因为……以后我要娶你的。”说完这句话,我差点咬着了自己的舌头。
“啊,你发烧了?”她紧张地瞪大眼睛,抬起手贴在我额头。
“我是说真的。”我反而镇定下来,认真地说,“长大以后,你给我做老婆好不好?”
“不好不好!”她叉着腰大声说,“哥哥跟妹妹是不能结婚的!”
这是什么理论?我们又不是亲兄妹!
“我就是要娶你,”我跳起来大嚷,“就是要,就是要——”
“碰!”
我捂着鼻子退后几步,看见她咧开嘴,洋洋得意地挥舞着拳头。从此,我再也不敢提起这个话题。
没想到,过后不久居然又被她打了一次,因为“茉莉”两个字,那是她妈妈才能叫出来的两个字。
莫莫的妈妈很美,美得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她不爱笑,话也不多,总是孤零零地站在家门口,目光悠远地望着远处,不知道想些什么。只有当莫莫出现在面前时,眼神才会变得温暖柔和。
“茉莉,我的小茉莉。”她轻声召唤,声音像叹息。
这时候,莫莫的笑容总是特别甜、特别美,就像一株真正的茉莉花。我很嫉妒,我也要叫她“茉莉”,让她对我那样笑。
“以后我叫你茉莉。”我对莫莫宣布。
她愣了愣,眉毛渐渐拧在一块儿。
“不行。”
“让我叫你嘛,你妈妈都能叫,为什么我不能叫?”我不服。
“只有我最喜欢的人,才能叫我茉莉。”
“你不喜欢我吗?”
“喜欢啊,可是也不能叫!”
“我不管,”我皱着眉头大嚷,“我就是要叫你茉莉!茉莉,茉莉——”
“碰!”
我再一次捂着鼻子退后几步,看见她咧开嘴,又洋洋得意地挥舞着拳头。从此,我再也不敢提茉莉两个字。
* * * * *
后来,莫莫的妈妈生病了,病得很重,整天躺在床上起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