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人更气了:“歪理!你这是歪理!”
小鱼儿呸道:“我小鱼儿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做过的事从不后悔,别想从我这占去什么便宜。抑或许你没听过我的事?我可是和恶赌鬼豪赌过不下四场的人,没有赌品也有赌运,你要不服,赢过我再说。”
他这些确是歪理,可是按他说的,他有赌运,不用出老千也能赢,那能奈他何?除非谁有本事,真把那恶赌鬼请来,亲眼目睹一场赌上性命的局,倒也是相当精彩。
那人突然抢过蓝田玉,道:“我什么都不要,只给这个我算了。”
小鱼儿怪笑道:“可我这些东西加起来都没它值钱。”
那人大声道:“我管你这么多!你不想被别人占去便宜,我何尝不是一样?”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回漩气流从风中刮过,刚好就打到了站在船板上的船工脚边。船身被强大的推力一阻,差点在这个大海上来个翻跟斗,客船摇摇摆摆地左右晃动,船舱里众人也跟着左摇右摆,手足无措。
小鱼儿接下来没再说话,因为自顾不暇。有人捂着胃在地上打滚,显然是犯了恶心。有人张了张口,又闭了闭口,仿佛在酝酿什么。有人担惊受怕,害怕地缩着小身子。有人围抱在一起,只能讲出一个单音。
暴风呼天抢地而来,天地间宛若一个巨大的黑洞,妄想吞食世人。一个个暗气漩流盘踞在海面上,张牙舞爪,好似那来自阴曹地府的使者,正争先恐后地要过来拉着人们一起堕入。
花无缺步上甲板,看着眼前的情景,突然间有种不好的预感。船桅被骤增的狂风吹得“嘎嘎“作响,帆被收起,眼见风潮被吹得卷绕而来,正在操作的船工们都焦急了起来,手中的动作也变得无比紧张。
有人大哭道:“船家,怎么办?很不对劲啊……”
船工道:“真是奇怪,现在是九月,按理说是不会有这么强烈的暗流才对啊!”
“你做什么!”
风中几人的对话渐渐模糊,花无缺双脚离了船板,浮在半空中,身体一直在往下,感觉有一股好重的拉力将他拉着往暗流眼而去。出声的正是小鱼儿,他万没有想到这样的发展,愕然看着,双脚竟使不上力。
他竟在害怕,害怕花无缺就此消失。他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呼吸不顺,全身发颤。他失声大喊,眼里失了焦距,大脑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有惊无险
狂卷的气流将花无缺头上的发带扯了下来,他的白色衣袂被掀起,犹如天上谪仙,悠然自若。乍一看他的双眸,即使与这可恨的暗气漩流相比,也有过之而不及。风声鹤唳,喧嚣的嘈杂充斥在人们耳朵里,只感觉撕裂般的疼痛。
小鱼儿的眼睛被气流打得生痛,只能紧闭上,再汇聚内力为自己作了一道屏障。他在船板上踉跄行走,下一刻不顾安危蓦地也跳下去。众人张大嘴巴看着,只觉这俩人疯了,一个想死,另一个也想死。
小鱼儿什么也看不到,全凭直觉挥着一道道拦截的招式,挡住那一卷一卷绕来绕去袭上脸的气流,但他也知道这是维持不了多久的。他瞥见刚才围困着船的暗流都慢慢舒散了开来,知道这一波已然过去。
越接近恶人谷,他越知道周围海势的险峻。他便是谷中人,没经历过也听得多,哈哈儿每每拉着他的手说这些海水便是恶魔,而妄想上谷的人都会被吃了个干净。他自是知道,但他不知那袭白衣是怎么想的。
瞬间,只是瞬间,小鱼儿感觉自己被一股强硬的手劲扯抱住,然后在空中翻了一番。温热的内力包围住他的身体,气流的压力剧增,互相抵触着,使得他全身都像断线木偶般难受。他被拉离了怀抱,被一阵风带起,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然后狠狠地砸在了船板上。
“哎哟,你们啊,这是在殉情么?”
谁在叫他?
身子僵硬难堪,但痛的感觉却异常清晰。豆大的汗珠沾满了小鱼儿的脸颊,他粗重的呼吸忽而忽而地吐着,看得出他正在努力地与周身的疼痛相对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小时候的旧伤有新伤,都是被风压和气流的冲撞刮裂出来的,像被刀锋特意撕开的一样。
“还有一个!”
有人焦急大喊。
小鱼儿迷迷糊糊间猛地惊了一下,是花无缺!即使在危急之刻还是没有忘记要保他,宁愿为了保他不救自己。心中又是流淌着暖流又是鼓噪着剧烈的痛楚,他觉得他吃了五味瓶,五感全失,舌苔感受不了味道。
小鱼儿半闭着眼坐在地上,沉默不语。他们已到达无人岛,离开暗流后客船立马走其他路线,一刻也不耽误。他的身边站着花无缺,除了衣衫被划出口子外,其他并无大碍。他突然一阵恼火。
小鱼儿淡道:“那时可是你救我?”
花无缺看他一眼道:“正是,我在看那势头,怎知会被强烈的气流扯下去,好在我的武功不如大宫主,但轻功丝毫不逊,自然能逃离。”
小鱼儿冷笑道:“区区凡人,妄想与这天灾作对。”
花无缺于他身旁坐下,淡道:“不敢,我只是一时失足。”
小鱼儿再也忍不住,骂道:“你是好,失足失足!你可知我!”
花无缺一怔,偏过头想听接下去的话,可小鱼儿生生掐了,迟迟不答。
回到船舱就听到船客们叽叽喳喳的对话,而那央求他们五五分成的人也没有往日的聒噪,估计是快到了,起了思乡之情。花无缺留了个心眼就拿了外衫裹住小鱼儿,抱起他去烛火处稍微烘干一下。
如今外衫还披在小鱼儿身上,仔细一闻能闻到独属于花无缺的气息,轻淡的,令人安心。小鱼儿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哼了一声。
他气,气自己沉不住气,更气自己奇怪的反应。
花无缺想了想,忽然问道:“你先前……可是想救我?”
小鱼儿呵笑道:“你认为呢?”
花无缺道:“那是天灾……”
小鱼儿笑道:“关我屁事,我想做什么,谁也挡不了我,大不了死在里面,也是一大快事。”
他说话前后矛盾,无比任性。可他对花无缺的在乎是发自内心的,无论是在燕南天面前还是邀月面前,小鱼儿总是第一个冲上来。只因他不想花无缺死,只因这花无缺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不像他是个小恶人,花无缺不懂得拒绝,从来不说重话,是天底下第一大好人,只为这个也不能让他死。
不久前,小鱼儿或许也是这么想的。
花无缺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但他看了看空荡荡的双手,怅然若失。
他回过身看了眼这座毫无生气的小岛,除了茂盛的草木外,连动物也不见一只,迎面吹来的风带着海水的腥味,脚下的沙子也陷得尤其深。
小鱼儿起身徒自上前道:“找个有干草的地儿起个火歇息歇息,还要走一段路。”
因为在客船上捞了不少东西,这包袱比先前的重了。花无缺提了两个,扇子塞进腰带,腰侧用红绳系着一把剑。小鱼儿除了随行的短刀外并没有带什么,他一派悠闲,东张西望。
对刚才的事气过之后又忘了,他小跑着回来笑嘻嘻道:“你可知这岛的典故?”
花无缺以眼神询问。
小鱼儿道:“曾经这里人来人往,个个都是内力深厚的江湖人,但久而久之,他们不满足,武功境界只有高没有低,人往高处流,水往低处流,这是常理。于是他们开始厮杀,兄弟残杀,手足残杀,亲友残杀,惨不忍睹。不消半月,整座岛不留一人,周围的海水都被染红,连续三日下雨不止。”
花无缺听得脸色发白,道:“人间悲剧。”
小鱼儿道:“岂不是,但这周围的鱼儿可乐得紧。”
花无缺颔首道:“因为有血肉吃,能吃得发胖,何其妙哉。”
小鱼儿打了个响指。
他都是听屠娇娇说的,屠娇娇老爱拿这事吓唬他,当时年少的他吓得四处乱窜,看见阴九幽扮成的鬼怪还以为故事里的冤魂跑了出来。屠娇娇说,没有真正恶人之心的人是无法侵入恶人谷的,他们会被无人岛的鬼魂索命。
这里列属昆仑群山,而恶人谷便是位于山势险绝的昆仑群山围绕的谷底。无人岛只是一个踏步石,一个落脚之地。
小鱼儿摸了摸怀里,突然展颜一笑:“我那蓝田玉,不见了。”
花无缺道:“究竟是你的还是上船前那个老实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