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君瑶柔声道:“长歌毕竟还年纪还轻,有些血气方刚,总是正常的。等他冷静些日子,估摸着也能慢慢想明白了。况且,他这年纪也的确该到了适婚的年龄,可臣妾却听母亲说,他在公府,却是连个通房还没有。身边长久跟着这样一个容貌出众的,自然会犯些糊涂。陛下年前不是还看中了潋阳郡主?依臣妾见,不如就挑个何时的时机,将这婚事定了,再给个恩允他把那丫头收作偏房,臣妾想,这一来二去,长歌总会明白过来的。”
眼下这却似是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法,梁帝思忖了片刻,终于应肯地点点头,应道:“也好。”
殿外忽然传来两声叩门的轻响,是随侍的内监过来通禀,三殿下沉澜殿的方奉仪有事求见,沈君瑶怔了怔,主动走出门,就见锦心孤身一人,正跪在门口,请命觐见。
一旁守候的内监勉强苦着脸,“贵妃娘娘恕罪,奴才已明确告知了方奉仪,陛下与娘娘已经歇息,可方奉仪执意觐见,奴才实在无法……”
摆了摆手,沈君瑶止住了他的话。走上前,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了一圈,问道:“方奉仪,你怎么来了?”
“贵妃娘娘。”锦心轻叩一首,道:“婢妾深夜前来,乃有要事求见陛下,若不慎叨扰了陛下与娘娘休憩,还望娘娘恕罪,但,婢妾真的事急从权,还望娘娘引觐。”
“可是陛下已经要熄灯歇息,你若有何要事,不妨明日再来。”
锦心却执拗地摇头,笔直的背脊笃定而坚韧,恳求,“娘娘,婢妾求您,婢妾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见到陛下。婢妾觐见之事,是有关世子的侍读陆临霜一事,还望娘娘通达!”
听闻陆临霜的名字,沈君瑶的容色微微一凝,看了看她,犹豫了少晌,终是侧身让开了一条路,低低道:“那,你随我来吧。”
……
步进内殿,锦心一直低敛着眸,不曾抬起头。
努力抑制着心中的紧张,她死死地揪住手,目光一直乖觉地落在脚步前一寸的地方。走到殿堂中央跪下,她依照规矩朝上见过礼。
走到梁帝的身边,沈君瑶轻俯在他的耳边,与他低言叙说了什么。似乎感到有些意外,梁帝眉目微动,默默撇下目光。
静静盯了她好一会儿,梁帝沉声开口道:“你说,你有事要告禀于朕?”
“是。”锦心乖乖答。
“是什么?”
深吸了一口气,锦心忽然俯首于地,高声道:“回禀陛下,婢妾此次来,是要来告发定国公府世子的前任侍读陆临霜的真实身份!经婢妾知,那陆临霜,其非普通的农户之女,她的父亲,其实正是当年通敌卖国的太学院判,岳远之!”
……
第126章 赐死
未过几日; 一道由大梁陛下亲敕的懿旨,逐渐传遍了整座都城。
那是一道赐死的懿旨,而那旨意所针对的主人公; 却是曾经那定国公府世子身边; 跟随了他数年的侍读丫头。据传那丫头被赐死的缘由,是经由查探; 梁帝已经确凿了那丫头的真实身份,正是十几年前在北境一战中那通敌卖国的前太学院判岳远之之女。而在当年; 先帝本已判处岳氏一族举族当诛; 可却未想; 那当年死于天牢的死囚却是李代桃僵,抗旨违逆,逃之夭夭; 更是罪上加罪,死罪难逃。
整个京州城内的民间坊肆几乎全部轰动了!
这种事听起来不禁令人大为离奇,方不过一点声起,便立即引起无数人的猜测。各式各样的传言传说漫天纷飞; 无数版本的传闻故事大肆流传。有人曾说这丫头其实前便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不满当初自己举族被连,这才刻意隐姓埋名来到京都; 便是为了伺机报复;有人说她蛰伏定国公府数年之久,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凭借公府接触到圣上,报仇雪恨;还有人曾言,其实当年岳远之通敌一事本就是冤枉; 她费尽心思来到皇宫,就是想请命未此案重新翻案,却不慎触怒圣颜,被赐以极刑。
消息传得飞快,尽管梁帝曾有意要缄住悠悠众口,令整座定国公府都全部瞒着,却仍止不住流言病毒般飞速流窜,自然很快便传遍了公府各大阁苑。传言流入沈长歌的耳朵,沈长歌万分惊愕,再顾不得那道还未接触的禁令,不由分说便策马赶往了皇城。
赶去御居殿的时候,梁帝方才午睡初醒,沈君瑶伴在他的身侧,正碾磨着一方火红的朱墨。看见他,梁帝似乎并不意外,只一挥手,命所有随侍的宫人侍婢皆全部下去了,又紧阖闭了殿门。
“你来了。”静看了他片晌,梁帝淡淡道。
静了静,沈长歌抬起眸,却不曾依规行礼,只是十分平静道:“放了她。”
面庞的神情徒然冷了,梁帝的眉宇间蕴起了一丝愠怒,忽地一扬手,将案上的一盏茶盏甩在了地上,怒道:“这就是你跟朕说话的态度?!”
胸口也不禁涤荡起一丝怒意,沈长歌强行捺住了,顿了顿,他略低了低眸,屈膝慢慢跪下,“恳请陛下收回成命,放过陆临霜!”
冷哼了一声,梁帝漠然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又可知你求朕收回成命的这个人,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沈长歌眸目平静,“当年岳远之私通外敌一事,或许另有隐情,还望陛下能够重审此案,勿要误杀无辜。”
上一世在他知晓临霜的真实身份时,也的确大为震惊,更不解若可授出临霜其女,那岳远之又怎会是那等奸恶宵小之人?故他也曾私下探查,确查出当年此案尚有许多疑点,只是还未等一切明晓,便终事发了一切。
听见他此言,梁帝一瞬意识到了什么,蹙眉,“这般说,你早就知道,这女子的真实身份?”
沈长歌没有说话,淡漠的神情却已表达默认。
“你真是荒唐!”——
赫然一斥,梁帝登时怒发冲冠,“你明知道她乃罪臣之女,知情不报便罢,竟执意将她滞留身侧,又请旨求娶!你莫不是糊涂了不成!你知不知道,民间现在纷传她乃外敌置我大梁的细作,你就不怕,她当真如此?!”
“临霜不会。”沈长歌却一口笃定,矢口回驳:“陛下,临霜入我公府那年,方才十二岁,她被其哥嫂贩卖至府中,心思天真纯良,怎可能是受人蛊惑为敌人细作?更何况,临霜对其真实身份,根本一无所知,即便其父当真有罪,陛下又怎能因他人之过,牵缠于她呢?”
“你又怎知她是当真不知,还是故作不知!”梁帝怒道:“何况通敌之罪,本就该举族受牵,何有他人之过牵缠于她之说?更何况,即便她此前当真一无所知,如今她赫然知晓,你又能拿什么保证,她不会心生诡变!”
“臣敢保证!”沈长歌定声道:“陛下,臣敢用性命保证,临霜绝不会如陛下所言,如臣所预言有误,那么,臣甘愿受尽天诛,还望陛下开恩!”
“那倘若是朕不同意呢?”梁帝阴声询问。
“如若陛下始终决意要诛杀临霜,那么臣无能,只得伴予临霜同患难,共生死,还望陛下恩允!”
“你——”梁帝登时怒目圆睁,大惊失色,他猛地抬起手,颤抖地指着沈长歌,怒斥,“你……你竟敢威胁朕,你竟敢——”
沈长歌冷定说道:“长歌一命,死不足惜,若长歌亡故,于我祖母亲眷,尚有其他儿孙,于陛下,尚有其他贤臣,可临霜此生,唯长歌一人,长歌自不可弃之。如若注定君命难为,那么,长歌唯有此法相伴,还望陛下恕罪!”
静静俯下了一首,他缓缓起身,朝着殿门口走去。
“你……”梁帝怒极了,一劈手将案上的几叠奏章挥到地面,满脸疾怒地面朝着他,他愤厉地嘶喊:“沈长歌!你给朕回来!回来!”
然而沈长歌却似乎丝毫不惧,挺拔如竹的背脊依旧直挺,脚步沉重而笃定。
“沈长歌!沈……沈长歌——”梁帝的话音颤了,胸口震怒非常,一时除却呼喊着他的名字,竟再说不出话来。他的呼吸逐渐愈来愈急促,只见他略白的面容逐渐泛出一丝青色。
“沈……”
似乎怒极攻心,他颤抖着喃出最后一个“沈”字,忽地身子一歪,咕咚一下仰倒在了龙座之上。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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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人!”——
萧瑞一反手,猛烈的一巴掌倏地掴至了锦心的脸上,强大的力道令她不由瞬间摔倒在地,唇角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