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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彻惊讶于竟然有这么漂亮的人类,漂亮得都不像人类了啊,还没意识到自己正张着两条后腿门户大开地任人参观,直到女孩的视线落到他的小叽叽上。
“你也有这个东西啊?”小女孩说着还用手刮了一下,“这么小,怪好玩的。”
那一刮让阿彻浑身都涨红了,这个女孩子怎么这么没羞没臊呢!就是阿紫也不会这样这样啊!
可是……
小女孩的脸本来逆着光,但是不时地歪来歪去地打量他,阳光就从她额角一下下漏进来,那种一闪一闪的感觉,配上那么漂亮的脸,就像……天使一样。
她长得比阿紫还好看呢。阿彻在心中忍不住道。
虽然女孩是他的救命恩人,但是他始终记得贺兰老师的教诲,人类都是邪恶的,他搞不懂女孩的意图,有些警戒地睨着她。
女孩把他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从爪子到叽叽,从叽叽到屁屁,从屁屁到尾巴尖,然后才把他放在地上。
“干净了,回去吧。”
阿彻目视女孩说完拍拍手转身离去的背影,彻底蒙了。
贺兰老师没跟他计较酱油的事,但是因为回家晚了,阿彻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丢到屋外罚站。另外,没有酱油的晚餐好难吃……
罚站了两个钟头,阿彻拖着又酸又痛的后腿爬进自己的窝,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半夜见贺兰老师出来上厕所,卷毛狗崽小声嗷呜一声:
“老师,这个世界上其实也有好人吧?”
“这个世界上当然有好人,”贺兰霸提了裤链边洗手边道,“问题是你永远也不知道哪些人是好人,哪些人是坏人。这就是人类为什么可怕。”
卷毛狗安静了一会儿,又问:“那要是有人救了你的命怎么办?”
“当然是要报恩了,报恩是我大灵犬一族的优良传统。”贺兰霸走出来瞥了一眼半大的卷毛狗,有点后悔刚才那番慷慨陈词,“咳,不过你就算了吧。”
贺兰霸说完回了卧室,阿彻梗着脖子心里很不服,凭什么我就算了?我也是灵犬族的一员啊!
想到这儿,心情又黯然下来。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呢。
卷毛狗往褥子里蹭了蹭肿得老高的屁股,蜷成一团睡去了。
☆、小修和小卷
阿彻还是隔三差五地下山帮贺兰霸打酱油,灵犬镇每天都是老样子,下午三点钟副食店的小货车一定会准时经过十字路口,这个时候灵犬小学的操场上一定有两个班在上体育课,阿彻背着酱油瓶走过小庄面馆,果然面馆的伙计们又在太阳下打扑克。这里的男男女女,猫猫狗狗,许多一辈子都没出过这座小镇,生在这里,死在这里。
打酱油时一不留神还是会被截胡,狗蛋和大汪最近学会了兵分两路对他围追堵截,在和狗蛋大汪旷日持久的巷战过程中阿彻也总结了许多战斗技巧,上次还用假动作骗过对方,成功在大汪脸上刨出老长一条印子,好不过瘾!虽然每次自己都是挂彩最重的那个(但是不能叫输家),但是他觉得有进步就是一件好事,说明他在成长。
路过邮局的玻璃门时,阿彻昂首挺胸打量自己的身段,好像比昨天高了呀,正沾沾自喜孤芳自赏着,居委会的胖婶就牵着帅锅走出来。
帅锅是一只哈士奇,今年才两岁,已经长成身材矫健傲人的雪橇犬了,胖婶在报刊亭买了本《知音》,和摊主闲聊了几句。帅锅回头打量他,歪着头很不解,鼻音憨憨地问:
“这不是阿彻——吗?你怎么还——是这么大一点啊——”
阿彻被帅锅俯瞰的视线刺激得很难过,又含胸驼背地低着头自己走了。
垂头丧气地穿过一条长巷子时,前方的光线忽然晃了一下,阿彻警觉地抬头,巷子那头赫然站着一只大狗,虽然背着光,阿彻还是一眼认出那是嘴角被他抓出一条斜长伤疤的大汪!
大汪开始在地上刨爪子,那报仇雪恨的势头一看就很不妙,阿彻谨记贺兰霸“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教诲,掉头撒开腿就跑。大汪狂吠着追来,阿彻心说完了,他这小短腿根本不是大汪的对手,更何况他还背着这么大一瓶酱油。
然后就噗通闷头撞到谁身上。
阿彻被撞得在地上打了滚,绑在背上的酱油瓶又大又重,他四仰八叉卯足劲也翻不过来,正想着今天肯定逃不了好一顿胖揍,脖子后绑酱油瓶的绳子忽然被一提,身体就被悬空拎了起来,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怎么又是你啊。”
这声音……阿彻一个激灵扭过头,漂亮的天然眼线和小泪痣,岂不就是恩人大人!只是那头可爱的齐刘海妹妹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小男生一样爽利的短发。
虽然又见到恩人很惊喜,但是眼下阿彻完全没功夫顾及这些,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和凶恶的大狗在巷子里对峙的场面让阿彻出了一身冷汗。大汪站起来身高比女孩还高,他扭头看向拎着他的女孩,你不要管我,会被咬的!又使劲蹬踹着小短腿,快跑啊,他是冲我来的,我能挡住他!
可是人类怎么可能听得懂他在汪汪汪个什么劲。
大汪果然开始呲牙咧嘴,低声咆哮着冲小女孩扑了过来!
。
旺旺副食店。
老板娘瞪大眼看着左胳膊夹着大土狗右胳膊夹着小金毛的小男孩。呃,是小男孩吧?虽然长得真心秀气漂亮……
“哎呀对不起啊,我们家大汪给你添麻烦了。”老板娘连忙把自家不成器的大狗抱回来,直接关进了厕所,又取了柜台上两只真知棒,笑着递给小男孩和卷毛狗崽,“阿姨的一点心意啊。”
老板娘不是陌生人,阿彻乐呵呵地忙要伸爪子接过,却被小女孩一巴掌把爪子拍了回去。阿彻抬头委屈又不解地瞅着小女孩,小女孩只径直对老板娘道:“它没有咬到我们。”说着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老板娘,“我打了大汪一拳,大概力气有点大,对不起。”
老板娘看着小男孩摊开的手心里那颗被打落的狗板牙,瞠目结舌。
然后阿彻就这么被小男孩一路夹在胳膊下离开了副食店和真知棒。
“干嘛一直这样看着我?”小男孩放下狗崽,又低头瞧了瞧自己一身短袖衬衫和短裤,“哦,难怪你认不出来了。”
阿彻心说我认得出来啊!只是变化确实蛮大的,妹妹头不见了,刘海也没有了,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耳鬓清秀的一弯鬓角,不过虽然头发突然剪得活像小男生,也没再穿裙子了,但是扛不住那张脸还是好看得紧,鬓角也特别漂亮。
“小女孩”努着嘴摸了摸短短的头发:“之前都是老妈的恶趣味,这样才像我。”说着冲他笑了笑,“帅吗?”
阿彻被那个笑容晃得走了神,鬼使神差地汪了一声。
小男孩蹲下摸摸狗崽的头,起身提了提书包带:“那就这样,我要回家了,再见小卷。”
阿彻心里本来还在吐槽怎么能这样随便给人家乱取名字呢,可是看着背着大书包渐行渐远的“小女孩”,心情突然说不出的复杂。屁股上的肿痛早就消了,但是那粗暴无比却救下他小命的天外一脚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拎着他的狗耳朵替他洗澡时虽然也很粗暴,但其实……也是有一点点温柔的吧。贺兰老师说人类很可怕,但是他觉得,这一次自己应该是碰上了好人。一抬头,背着书包的小小背影已经转过街角,阿彻忙追了上去。
小男孩察觉到背后的动静,回头狐疑地看着背着酱油瓶一路追上来,哈哈地吐着舌头喘气的卷毛小狗:“你干嘛跟着我?……啊,是害怕别的狗再欺负你吗?”
“汪汪!”才不是呢!我想报恩!中气十足地说出这两个字,顿时就有种抬头挺胸重新做狗的自豪感。
小男孩轻蔑地耷拉着眼皮:“你也真够没用的。”
“汪汪!汪汪汪!”我从来就没怕过好吗?!大汪眼睛上那条疤就是我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