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放晴愣坐原地,小脸惨白一片。她杀了人?颤抖的手握不住酒瓶,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呃……嗯……”林旺财发出呓语,肥胖的身躯蠕动了下。
他没死……李放晴捣唇,腿一软,跌坐在地。发现他像要苏醒的模样,她抓紧被撕裂的领口,踉跄爬起,夺门而出。
惊慌间,她只能没命地疾踩着脚踏车,等回过神来,她已来到他的家门口。
屋外,还亮着她为他留的灯。那片光明,却点不燃她内心的黑暗。
她拿了钥匙开门走进,点亮了灯,看着这片天堂,她的泪,滑落脸颊。
她想笑,她想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个长假,但她怎么也做不到……她蹲坐在地,抱着双膝,无声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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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君南驾车返回宜兰,俊容铁青,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他没得奖。
虽然怀抱希望,但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得奖的机率甚至不到一成,当颁奖人念出陆竣光的名字时,他早有心理准备。
然而,让他无法释怀的,是颁奖人——陆命,他父亲——当他将奖座交给陆竣光,父子在台上相拥,那场景,重重打击着他。
“我骄傲我有这样的好儿子,青出于蓝,在这个舞台发光发热,在我眼中,没有任何人及得上他!”他在陆竣光的得奖感言之后,发表了这一段。
凡是阻挡他们父子的绊脚石,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铲除。那时,冰冷扫过他的眼神,是这么宣告着。
下了舞台,会场外,媒体将他们一家三口团团包围,知名大导陆命,能编能导的陆竣光,以及美艳动人的女星叶曼玲,加上由父亲手中接过意谓传承衣钵的奖项,成了这次影展的话题焦点。
蒋君南走出会场,没朝那群骚动投去一眼,正要从侧门离开,一旁工作人员的对话缓住他的脚步。
“陆命这招真高,把媒体版面全拉到他身上了。”其中一个鄙夷道。
“当然,大会也希望拉抬收视率啊,不然怎么可能会答应陆命的要求?”另一个耸肩。“怪只怪蒋君南少了个有权有势的老爸,本来奖都决定给他了,却让陆命用黑箱作业做掉了。”
追他出来的纪华也听到了,难过得不知该说什么。“阿南……”
他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地直接步出会场。
他们错了,他的老爸也有权有势,却是将他当成敌人!蒋君南紧抿着唇,用力踩下油门,飞驰的车速让窗外的路灯炫成一片光。
他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但直至那时,他才明白,原来早以为对父亲心死的自己,还隐隐带有期待。期待得了奖,会改变父亲的视若无睹,或许是愤怒,或许是懊恼,只要是任何的一点反应,都是专属于他的情绪。
结果,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一直以来,他只是一个异己,让父亲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异己。父亲怎么可能会后悔放弃他?他只把他当敌人,他越成功,越让他想将他连根拔除!
置于仪表板上的手机萤幕亮起,蒋君南拿起直接关机。一路上,纪华不断打电话来,他都没接,他现在只想一个人独处。
将车停进车库,蒋君南开门进屋,在客厅看到她,不禁愣了下。
“你怎么还没回去?”他拧眉微怒道。他不希望他现在的狼狈模样被她看见。
蜷曲在沙发上的李放晴听到声响回头,她起身,僵硬地扬起了笑。“我想赶快知道结果。”
被激动情绪蒙蔽的他并未留意到她的异样,一把扯掉领带,连同脱下的西装丢到一旁沙发。
“没得奖,满意了吗?”他沈冷着脸。“你可以回去了。”
李放晴咬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别气馁,不过是个奖……”她走到他身旁,伸手轻触他的掌指。
“它不只是个奖!”蒋君南倏地咆哮,避开她的碰触,怒视着她。“谁都可以这么说,但你怎么能?这个奖让我认清,在他心中我从来就没有占过一席之地,你要我怎么办?再把它当成长假吗?一个永远都不会结束的长假!”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孤单得像是她的心,李放晴颤抖地收回,眼眶不由自主地泛红。
“我……”她低头嗫嚅,努力强忍不让泪水掉下。“对不起……”
她受伤的模样,狠狠谴责着他。蒋君南懊恼地拨散额发,气自己竟把怒气发泄在她身上。
“让我独处好吗?”现在的他压下住情绪,只会说出更多伤害她的话。“我需要你的鼓励,但不是今晚。”
她沉默,而后抬起头,在唇畔绽放出一抹凄美的笑。
“嗯,再见。”她深深地看着他,像是要将他的形象印入眼里,才转身离开。
蒋君南怒拧着眉,走到厨房,从冰箱拿了罐啤酒,打开一口气喝掉半罐。
冰凉的液体流过喉头,却浇不熄满腔的怒火。他在搞什么?她开心他,甚至还特地留下来等他,他却胡乱迁怒,用这种态度对她。
他简直是个大浑蛋!把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烦躁地朝垃圾桶掷去,结果用力过猛,反把垃圾桶撞得倾倒一地。
“可恶!”蒋君南低咒了声,上前用脚将垃圾踢进桶里,突然,一团物事攫取了他的注意。
他蹲下拾起,整个人怔住。这是她常穿的T恤,领口却像被人强力撕裂。蒋君南脸色倏变,脑海中闪过自踏进门后她的模样——
她穿的是他的衣服,小脸带笑,却隐隐带着惊慌,但他以为是被他的怒气吓着……
他居然还叫她走!全身血液瞬间降至冰点,蒋君南抓了车钥匙,迅速冲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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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开始飘起了雨,蒋君南将车开得飞快。
她是来寻求援助的,好不容易她终于愿意主动找他,他却狠狠将她往外推!脑海浮现她那张泫然欲泣又强忍的小脸,担虑和恐惧揪住了心,让他自责不已
她遇到什么事?谁这样对她?竟对纯真解人的她下得了手!蒋君南怒火冲天,用力握住方向盘,像是要将对方碎尸万段。
将车开到海边,他放慢速度,在蒙蒙细雨中搜寻。
他有种感觉,她会来这里,她说过,这是她心情不好时的避风港。为什么他不早发现?他是那么自私,竟没有足够的担当成为她的避风港!
远远地,看到路旁停着辆脚踏车,他心一喜,赶紧将车切过去。
下了车,狂劲的海风吹着,深沉的夜幕遮蔽了四周,和那次所见的碧蓝宛若两个不同的世界。
他看到她,站在堤防边,海风吹得她身上宽大的T恤狂猛摆动,雨丝漫天飞舞,她却恍若未觉,面对着海,瘦削的身子一动也不动。
“放晴……”怕吓到她,他轻唤,声音立即被海风吹散。
他再走近了些,发现她站得离海好近,脚尖已越出堤防,仿佛只要一眨眼,她就会消失在这片深邃之中。
忆起她临走前的那声再见,他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看着晴朗的海天一色,能够让心情开朗,但这片像是要将人吸入的无边黑暗,看在眼里,又会有怎样的感受?让人无法反抗地沉沦?
“放晴,是我。”他小心翼翼地唤道,雨丝打上了脸,他连眼也不敢眨。
她震动了下,却没回头,垂放的手握得死紧,透露出她的心情。
“下雨了,我们回去好不好?”他站到她的身旁,轻声诱哄。他不敢伸手拉她,怕轻举妄动反而坏事。
她依然面海站立,空洞大眼映着海天的暗沈,纵横脸上的,分不清是雨是泪。
“放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