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极致,为何我是如此缺乏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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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即使是这样的日记,它很快就会和我告别的。我再也不会写一个字,很久很久的时间。我不希望自己的才华再在日记上浪费,我必须忍耐,等待,直到可以飞翔的时候。
董建明在留级之后也搬到了我们的宿舍,一天我见了他问:“在看什么书呢?”
他把书给我看了一下,我说:“这样垃圾的书你也看!”
“那还有什么好书呢?”他问。
我看了一下我身边的书,选择他可以看的书,想了一下,说:“给你这本吧,就这本你还能看进去!”把《挪威的森林》扔给了他。
他看了一天之后我问:“看着怎么样?”
“不怎么样!”他回答说。
这时刚好有同学要借看,我就把书给了同学。董建明回来找不到书,就问:“书呢?”
我告诉他同学借走了,他说:“叔叔还没看完呢!你让他看不让叔叔我看了?”这个家伙有个毛病,说话总喜欢以“叔叔”自称,比如:“给叔叔发给烟吧!”结果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只好说:“叔叔给你发给烟!”然后给了他。和他在一起没多长时间,一群人都学会了这样的话。
我惊奇地问:“你不是说不好看吗?不好看就不用浪费你的时间了!”
他这样说:“那你也总不能把叔叔吃了半截的饭从我嘴里掏出来再让别人吃了吧?”
我笑了,双手一伸,说:“反正现在已经不在了,想看都没有!”他也同样是无可奈何。他不会知道的是,我可以劝他多看书,但只能劝自己去少看点书!
最后他看完了说:“叔叔发誓,以后再也不看那些垃圾的书了!”
其间给李芬打了个电话,她问我过得怎么样,我随口回答说是乱七八糟的。
“在你张铎的世界中,还有乱七八糟这一说?”她这样问。
我猛然明白自己不小心说露嘴了,就说:“有些事情不是现在的主要矛盾,而它却要在这个时候出来乱缠,只要让它乱七八糟的,爱怎么去怎么去。”
她恍然大悟。就这样,我欺骗着她,同时又没有欺骗她,只是由于她并不明白罢了。
就是这样的日子,但别人还是会羡慕我们的自由。去年,也就是2003年的这个时候,我在做什么呢?晚上当熄灯上了床,点上蜡烛。当看完《中国华人海外诗歌大辞典》,就给张冬青说了一下其中比较好的。然后拿起床边的《里尔克诗集》,说:“今天晚上不学习了,看诗歌对人的要求太高,再看一遍《豹》就休息了。就是这篇《豹》,我就要看到什么时候才能看懂!现在是第七遍了。”
“写的怎么样?”
“还看不懂当然不知道怎么样了,没办法得出准确的评价。要是全部看完的话太累了,所以我先看最好的,把他的精华领略到就可以了。反正人家的诗歌可以让我们现在知道,能摆在我们的图书馆里,毕竟有人家的可取之处,慢慢研究吧!”
当我再次看这首诗歌的时候,仿佛一种奇妙的感觉把我引了进去。当我看完之后,我无力地把头往后一靠,手无力地垂下,书“啪”的一声落到了地板上。
张冬青一看我这个样子就笑了,说:“又受打击了?”
“受打击了,受打击了……”我喃喃地说。
张冬青说:“就看你什么时候能说出那一句——也不过如此!”他知道如果我发现自己能找到方法可以去超越就会说出这句话——也不过如此。
“什么时候?我这一辈子能说出这一句话就行了!如果我这一辈子能写出这么好的诗,我马上跳楼自杀就不活了,活够了,不用再活了!”
“看来这次受的打击不小啊!”
“你看一下就知道了。”说完,我从地上拾起书,翻到那首,给了他。自己依旧无力地躺着。
等张冬青看完,我问:“能看懂吗?”
“懂了!”
“真得懂了?”我不禁诧异。
“真的!”
“看来你思维的空间跳动性比我还强,我看了七遍才看懂。你看吧,‘世界在它眼中便只似一千根栅木,一千根栅木之后便没有了世界。’这一句话就把在植物园笼子里豹的全部世界和生活写出来了。能写到这种水平已经够不错的了!但这只是第一节,后面还有二三节。我们以前学过牛汉写的那首《华南虎》取的就是人家第二节的思维,看他写的那么长,还没有人家这么四句写得精彩传神:‘威武步伐之轻柔的移行,在转着最小的圆圈,有如一场力之舞在围绕着中心,其间僵立着一个宏伟的愿望!’没的说!最变态的是的第三节, ‘只是有时眼帘会无声掀起——。于是一个图像映进来,’在植物园还能看到什么,肯定是人了。‘穿过肢体之紧张的寂静——到达心中即不复存在。’奶奶的,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写出来了,豹看到了人,原始的本能让它知道这是猎物,于是它马上想站起来捕捉,但它没动,因为它知道自己出不了这个笼子。这个愿望在肢体中行走的时候还是紧张的,充满野性的,但到达了心里就不复存在,就相当于什么都没看到一样,因为他知道,即使扑出去也是徒劳。那豹刚开始进入笼子的时候,肯定不愿意,经过相当时间的挣扎,最后才适应了这样的生活。一句话就把这一切都写尽了,把动物那种原始的本能经过人为强制的扼杀之后,最后从表面到心里的死亡,写得淋漓尽致!写得这么传神,真不知道是怎么写的?不就是跟着罗丹学过三年观察事物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有空我也去学上三年,看能不能写得出来!”说完,我一口气吹掉了蜡烛。
“不学了!”张冬青问。
“够了,这东西就够今天晚上一晚上消化了。”
“第一次见你在三点钟之前休息……”
我打断他的话:“慢!听着!准备!”
过上一会,我慢慢地说了出来:“寂寞,就像大海最深处的孤灯,永远是在最寂寞的时候点亮。岸上的千万家灯火,有谁会记忆起这个不曾归来的人儿?”过上一会,问:“什么感觉?”
“震撼!”
我叹了口气说:“可惜只有这么一段!”
“这是谁写的?”
“谁写的?”我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说:“我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