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啊。”她轻声叫了句,睁大的眼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今天是星期一,工作日。
慢条斯理地洗脸刷牙吃早饭,然后从衣柜里挑了件看上去还算比较职业的衬衫,再随意套了上一条牛仔裤,抬头一看七点一刻。
第一天上班,迟到总不是那么好,于是她拎着包出了门。
J城的周一,忙碌得像个菜场,来往皆是行色匆匆的路人,都低头顾着自己的路,夹着公文包的男人们,踩着高跟鞋的女人们,还有穿着练剑服的老人,背着书包的孩子……
她一路细心观察着那些人脸上的表情,忽然觉得很有趣,似乎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一个故事。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仰起头,目光直直地盯着一幢高大的建筑物。
往杂志社的路要经过J城的中心广场,这使她不得不面对林林种种的广告牌,江莫飞代言的广告铺天盖地,在这里自然不会少。
望着眼前这张巨幅海报,他站在那里,宛若希腊雕塑般深邃的五官仿佛注视着他周身的一切,将低下小小的她紧紧裹住,无法动弹。
其实她并没有气江莫飞最近少联系她,她心里清楚,这样繁忙的日程,他依旧能坚持牵挂着她已是不易,只是他不该瞒着她,不该什么都不和她说。以他们的关系,她却偏偏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哪怕是普通人都会心生芥蒂,何况是最敏感的她?
或许,是天意吧。
过去,他追着她跑到天涯海角,如今他远走高飞,不再是那个老跟在自己后面跑的傻小子了,他恐怕也该意识到这个世界比她好的女人多的是,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何况这棵树还那么难吊。
叹了口气,收起思绪,她缓缓离开,每走一步就似乎那双眼睛还在背后注视着自己,牵动着她身上的每一根神经,让她浑身都不自在。
好不容易到了杂志社门口,大门紧闭,门口贴着一张通知:“大楼即将装修,所有员工暂时移至中心广场C座8楼办公。”
她一看就傻了眼,这么重要的事情竟不提前通知,最要命的是,中心广场C座7楼就是梵莱模特公司,这不等于让她难堪吗?
这回,轮到季然犯难了。
眼看上班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可是第一天就碰到这种事情,虽然他现在在日本发展的如日中天,指不定那个猴年马月才回来,可凡是就怕个万一,万一他要是回来了,万一他们要是不小心碰上,万一……
只能说,人要是倒霉,喝口水都撒牙缝。
好在,趁江莫飞还没回来,她决定硬着头破去那里,大不了在他回来前辞职不干。
……………………………
“然然,你第一天工作怎么样?”电话那头,柳立夏比当事人还激动。
“还行。”季然淡淡应了声,低头看了看脚下,这下面一层就是他的公司,尽管江莫飞人在日本,可她总觉得他就在下面盯着自己,让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同事对你好不好啊?我听说有些公司会欺负新同事的,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你别多想,挺好的。”这杂志社除了一大早干出不负责任的搬家事件外,其他都还算说的过去,毕竟这杂志社的刊物在J城还算比较有名,内部管理井井有条,同事也很好相处。再说她做的是专栏,与其他板块联系甚少,自然是非也少。
“那主编呢?我听说主编都很难搞哎!”
“我还没见过。”她在这待了一天,也没见着主编的影子,只听人说这新来的主编要求很高,挺爱刁难人,好在她还没见识到。
“那有没有人打扰你工作啊?”柳立夏的声音忽然变得神秘兮兮,一听就知道她肚子里的八卦虫又开始闹腾了。
“你说什么?”她故作糊涂,实则是不想谈到那个人。
“我是问那个人有没有再打电话给你啦……”果然,就是冲着江莫飞来的。
“哦……”她随口应了声,避而不谈。
见电话那头没反应,柳立夏急了,“喂?什么哦啊?然然。你听到我说话没?”
“电梯来了,有什么话等会再说。”此刻,电梯门开了,她正好借口不再纠缠于她的问话。
电梯里空无一人,她收起电话,松了口气。
她承认自己不是个乐意与别人分享心情的人,每每立夏提起这件事,她总避而不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虽变了许多,却依旧改不了掩藏自己的习惯,只是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只是,不想让别人看透自己的心。
说到底,她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女孩。
八、七、六、五……
电梯上方的数字亮起了,又熄灭了,就像人生,过去的总会熄灭。或许,她和江莫飞的过去早已经在她意识到的时候熄灭了吧。
“叮——”
伴随着悠长的提示声,电梯到了一楼,门开了,一片闪光灯。
人群最前面,一个带着墨镜的高个男子,剪裁得体的黑色衬衫贴在麦色的肌肤上,掩饰不住的深邃五官,刀削一般的鼻梁配上刚毅的下颚线条,即便隔着墨镜依旧能感受到那慑人的目光。
她完全失了神,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见他。
江莫飞也是一愣,两人目光交汇,仅是短短数秒,却似乎过了很长很长。
尽管身后的闪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尽管粉丝的尖叫声充斥着小小的电梯,可他们的世界却安静得没有一丝杂音。
他不是在日本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无数问题盘旋在季然的脑海里,让她的行动出现了暂时的当机,本该迈出的脚步好似粘在了地上。
“小姐,请问你要出去吗?”直到江莫飞和随行的几人都进了电梯,洛虹才注意到了这个迟迟未走出去的女孩。
她这才缓过神,瞥了眼站在角落的江莫飞,隔着墨镜他似乎在盯着自己,却没要表现出丝毫的动作。
他在装作不认识她。
分别后的第一次见面,原来是这样。
她苦笑,即使面对着电梯外无数闪光灯也没了过去那样的不快,只觉得心中像塞了什么似的,闷着,令人无法呼吸的难受。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机械地迈开脚步,挤入那密集的人群。
相见,原来就是相互不见。
…………………
“咚咚咚……”
“里面有人吗?”
“……”
“不好意思,请问里面有人吗?”
“……”
“好恐怖哦,会不会是闹鬼啊?”
“我也觉得啊,里面明明没有人,怎么会锁着啦?”
“我听说这里的女厕所以前吊死过一个人……”
“为什么呀?”
“听说是被男朋友甩了,想不开……”
“不会吧!太恐怖了……我……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快走!快走!”
“……”
天色渐暗,在大楼的女厕所里,两个女人窃窃私语过后,便飞奔似的逃出了洗手间。
“胆小鬼!”季然在心里面狠狠鄙视了这两个没胆的女人,然后站起身。
她已经占着这个厕所整整三个钟头了,因为只有在这里,才没人来打扰她,只有在这里,别人才不会看到此时的自己。
刚才,她乱了,乱得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平静。
不经意的恶作剧,将她拉回了现实。
吊死?太不值了!
所以她决定离开这里。
打开门,正对的是洗手间巨大的镜子,将她整个人都毫无保留的照在里面,镜子中那张略带苍白的脸庞,淡漠的眼神相互对望着。
她叹了口气,缓缓走向那面镜子,随着哗哗的水流声,那一脸的憔悴被水流带走。
她抬起头,呆呆望着镜中的自己,水珠沾在白皙脸庞上,折射出惨淡的灯光。发丝顺着水渍凌乱地黏在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