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若薇无力地坚持,设法撑开眼皮,深恶痛绝地盯着他。如果他无视于她的胃口,硬把汤灌下她喉咙的话,她非呕吐不可。〃我不要再喝果汁或汤了。〃
〃那你要吃什么呢?〃他坚持,似乎已对她失去耐性了。她想到食物便恶心,拒绝回答,蓝道转向美雅。〃也许来个蛋和一些土司——〃他开口说道,若薇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费力抬起头。
〃你自己为什么不吃?你比我还需要食物!〃他好像比从前更具权威,比她印象中瘦了些,皮肤也白了点,满面于思。他突然对她皱起眉头,觉得自己被关在这小房间和疾病的气氛里了。若薇醒来以后这几天,都是如此死气沉沉地,甚至没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好怀念地去那个若薇,他想抱她,看她笑着吻他,而他所面对的却是自己所渴望的那女人的影子。蓝道从前是伦敦逍遥自在的单身汉,现在居然觉得自己很寂寞。他虽然挣扎着要保持冷静,但体内某种东西却爆发了。
〃我才需要吃东西?〃他用危险的低沉语气重复,大步走到盥洗台旁边,取过一面小小的手镜。〃至少我看起来不像是一副该死的骷髅!你打算饿死自己吗?你以为那样一来我就会更加内疚?你看看自己!〃她把镜子塞给她,若薇看见自己的映象,屏住了呼吸。她苍白得像石膏,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她脸上唯一的色彩是来自眼睛,在憔悴的面容上显得惊人的大而蓝。在模糊的视线下,她觉得自己看到的是一个老太婆。
〃把它拿走,让我一个人静静。〃若薇自喉间说道,在一开始的震惊过去后,自怜已完全征服她。她抬头望着蓝道莫测高深的表情,不知如何是好,便哭了起来。蓝道诅咒一声,把镜子甩开,在床沿坐下,将她揽人怀中。她哭得发抖,他轻轻摇着她,火气慢慢不见了。
〃小薇,别哭了。我不是想惹你哭的。〃他在她耳边低语。〃可是你不能让顽固毁了自己。〃他好言好语地哄她,但她仍然哭得很厉害。
不幸的是悲伤似乎具有传染性。美雅双眼圆睁盯着若薇,然后不知怎地用手蒙住脸,哭得一塌糊涂。她站在屋角,像个受罚的小孩子,哭得和若薇一样大声。反正她不是受到若薇影响,就是回想起过去的悲剧,一发不可收拾。〃美雅,你——哦,见鬼了!〃蓝道喃喃低语,这么小的一个房间里,居然有两个哭得唏哩哗啦的女人,实在让他手足无措。处身于这种滑稽的状况,差点让他忍不住大笑。
现在情况已经很清楚,他们不能再待在旅馆了。这里太危险了:第一,若薇极易遭到别人的毒手;第二,身体状况不好的人很可能染上城中目前正流行的热症,一旦罹患以后,会有什么结果就很难说了。一阵深沉而原始的冲动占据了他,他想躲起来,逃到一个安全的避难所里。他的祖先也曾感觉到这种冲动,而最后他们是在邓戈城堡中寻到解脱的。
他心中某个角落立刻对返回城堡一事提出异议,他用清明的理智与其相抗。邓戈城堡是座古老的军事要塞,坚固安全,周围是绵延数里的空地,有人接近很难不被发现。堡中佣人不多,但保持得很清洁,而且富丽堂皇,更何况它位于乡间,是让若薇休养的理想地点。那里有新鲜的食物和充足的阳光,更有座花园可供漫步。
〃看来这里已经不能待了,〃蓝道冷然说道,若薇趴在他肩上点点头。她觉得虚弱且忧郁,一点也不像她自己了。〃美雅,你出来。第二个抽屉里有手帕——替若薇拿一条,你自己也拿一条。〃蓝道接过白手帕,捂住若薇的鼻子。〃我们明天早上出发,到不列塔尼的城堡去。那里很安静,而且景致和巴黎大异其趣。我希望你今晚把小姐所有的东西收拾好,美雅。〃小女侍点点头,用手帕擦擦脸。
〃那美雅呢?〃若薇细声问道。〃我们要把她留在这里吗?〃
蓝道沉思地打量那女孩,她感到一阵紧张,泪汪汪的眼眸深暗且充满希望。
〃你能当小姐的伴从吗?〃他问道。〃无论她要你做什么,你都会照办?〃
美雅拼命点头。〃我会的,先生!我还会学说英语!〃
〃我很感激你愿意做这种牺牲。〃蓝道说道,忽然笑了。
〃那么她可以和我们一起到城堡去了?〃若薇问道。
〃只要她是个守诺言的人。〃他饶富深意地答道,语气中有强烈的暗示,他和美雅交换了目光,若薇感到莫名其妙。为了不让她担心,蓝道决定不把有人闯进来的事告诉她。至于酒中被人下了鸦片的事情,他只说是小偷打算把他们俩迷昏以后进来偷东西,那是盗匪的惯用伎俩,若薇也就没再深究了。
〃是的,先生。〃小女侍喃喃答应。
〃那就准备明天上路吧。〃
美雅高兴地叫了一声,跑出房间。
〃谢谢你,〃若薇说道,并用困惑的感激眼神望着蓝道。〃可是你说——〃
〃你还是睡一会儿吧,〃他打断她,又用手帕去拭她的脸。〃你要多休息,吃得像村姑那么多,然后才可以把你的衣服撑起来。〃
若薇淡淡一笑。〃你喜欢看臃肿的女人吗?〃
他用指尖温柔地划过她的颧骨。〃我喜欢你从前的样子。〃蓝道回答,又用手帕替她抹了一次脸。
在最后一丝泪痕也拭去以后,若薇往他身上磨蹭,寻找更多的舒适,将柔软的面颊贴向他满是胡渣的下巴,没想到他却松开手臂。
蓝道是不是在生她的气?若薇忧心忡忡地注视着他,他脸上却一无表情。这时她才想到,自从她醒来以后,他对她的态度就一直像个兄长——亲切,但却是完全柏拉图式的。在她经过这一场折磨以后,他是否可能认为她毫无吸引力了?如果这样,倒也不能怪他。或许他的欲望已经消失了——她已不再新鲜。她困惑地垂下眼睫,乖乖在被窝里躺好。
〃到城堡会会不会让你觉得不舒服?〃她问道。〃我知道你不喜欢——〃
〃再在这里多待一天,我才会觉得不舒服。〃蓝道说道,替她弄枕头。〃我已经厌倦了客栈和旅馆了。我几乎忘了在比两个房间大的地方生活是什么滋味。我也好几个礼拜没骑过马了——〃
〃那你的生意怎么办?〃
〃我已经指定一个经理人,暂时替我处理一阵子。我和他连络不会有困难。〃
〃那巴黎的会议呢?〃她睡意朦胧地问道。
〃那可以等。〃
〃还有贝于——〃
〃他也可以等。〃
〃蓝道……我们什么时候回英国?〃她低语,闭上眼睛,不敢看他。
〃等我决定要回去的时候再回去。〃他厉声说道,使她不敢再问。回英国代表着太多的不确定。等他们回到伦敦,两人之间的关系不知会变成如何。但在法国他有把握她是他的,而且她绝对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第十章
求求你,告诉我是或否;
若你不要我,那就告诉我;
我无法再逗留,
也不会再等着看脸色行事,
如果你要我说出来;
那么我就是你的,不然我还是我。
——汤玛斯·席普曼
〃我从未看过这么安详的景色,〃若薇说道,望着车窗外宽阔碧蓝的罗亚尔河。〃根据我在地理课留下的印象,我本来以为它会比较汹涌澎湃的。〃蓝道也转头去看个分明。
〃罗亚尔河会随着地方而改变,〃他说道,灿烂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使他的眼眸泛出金光。〃在南特,它就像塞纳河一样,河面挤满了过往船只……在奥尔良它又是一条只有数尺深的平静小溪,等你开始相信罗亚尔河是一条静谧柔顺的河流,它又开始发怒了。〃蓝道撇着嘴补充了一句:〃它就和女人一样难以捉摸。〃
〃你的意思是指和男人一样反覆无常罢。〃她立刻回嘴,不知他是否在开她玩笑。蓝道笑了,看她的脾气有恢复的迹象,觉得颇欣慰。最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