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流瞧见莫夕的眉毛一抖,脚步不自觉停下了。
莫夕抬起眼来,转过身毅然便要往楼下走。
“莫夕!”顾流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竟令她无从反抗。
莫夕愣住,诧异看向那个黑袍优雅的男人。
“安生呆着,哪里也不要去。”他自知失礼,但是手上仍然不放,微微勾了勾唇,用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面对着她。
莫夕眉头一皱,也知道自己失态了,当下垂了头,也不反抗,跟随他进了他的客房。
顾流关上房门才肯放开她的手腕,自个儿在桌边坐下,开口道:“不要干傻事。”
他意有所指。指的便是关于林墨白的事情。
莫夕更加确定苍桐镇那一夜顾流是全程将院落里的动静观察了个一清二楚,想必也看到了她出手用银针放走了林墨白。
她一路都在留意林墨白的动向,哪知顾流一路亦是在注意她的举动。
“劳烦公子费心了,莫夕自当听闻公子吩咐。”莫夕低眉。
顾流看了她一眼,不免笑一声:“你要是真这么乖巧就好了。”话里藏有深意,莫夕听得明白他的意思。
她差点就要冷笑。但是她克制住了,她的面部表情素来冷淡,因此能极易控制自己的情绪。
“莫夕明白。”
“明白就好,今晚好好睡一觉,过几日便是群英会了,定会劳累异常。”
莫夕点头应下了,退出门去。
一夜未眠,她的脑子里走马观灯一样浮现出众多场景,一幕幕,像极一个个梦境,全都关于一个女孩跟一个少年--
女孩穿着莫夕熟悉的紫衣,嬉笑着走在白衣少年的身边,女孩说:“今日你同我母亲说要娶我为妻,是真的吗?可我母亲说我还小,待到及笄,我便嫁你,可好?”
少年温柔应道:“好,待你及笄,我定当八抬大轿迎你进府。”
女孩便咯咯笑着,眉眼弯成新月,煞是明媚动人。她整日算着时间,心想,再过一个年,再过一个年,就能当他的妻子了,那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啊。她在那些个睡不着的深夜里对着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话,她说:“我这些年那么辛苦,我日日夜夜练武,我成为人人欣羡的剑术高手莫望,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嫁给他吗?你说,我会美梦成真吗?”
画面在这里戛然止住,莫夕猛地睁开眼睛,眼里浮光闪动,竟是划过了泪痕。
她心里悲怆,披衣而起,看了看天色,已是黎明,天际苍白,露出一丝的朝阳彩辉。
她往外面走去,她以为她很早,哪知顾流比她更早,客栈大堂里,顾流早已点了餐饭坐在角落里等她。
清晨时分,整个客栈也甚为安静,店小二在柜台后打着哈欠昏昏欲睡,偶有三三两两几个人坐在一边细细吃着早饭。顾流一人坐在那边,依旧穿着黑色的衣袍,黑色显得人格外沉静压抑,而他却给人一种优雅的味道,他举起手来朝她挥了挥,一派温和亲切之意,一改第一眼的疏离清冷。莫夕看到他衣袖处绣着的银色云纹在不甚明亮的光线里散出温凉的色泽来。
“早。”她走过去坐下。
顾流将一碗薏米粥推到莫夕面前,“早,趁热喝。”
米粥余温尚在,莫夕看了一眼,道谢,安静喝完了。
顾流道:“可有打算?”
莫夕抬眼,看着他,目光平淡:“多谢公子一路护送莫夕到杭州城,也多谢公子在江宁的救命之恩。莫夕感激不尽,他日公子有难,莫夕定当竭力相助。”她站起身来,意思明显,是要分道扬镳。
顾流露出一个淡雅的笑容,似乎早就猜到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也罢,就此分手,莫夕保重。”他顿了顿,又道:“所谓大恩不言谢,我也不要你什么回报,但又避免你心里过不去,不如这样吧,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就算我们两清了,如何?”
莫夕微微讶然他的话,但转念一思索,便就点头应下了,“公子请讲。”
“先请坐。”顾流优雅颔首,示意她先入座。
莫夕依言照做。
顾流道:“当日江宁城里,你被长夜阁的人追赶,竟不顾一切从醉仙楼上跳下,莫夕可否告知原因。”
第十一章 疑惑重重
长夜阁是有名的烟柳之地,莫夕一个女人竟被阁里的打手追着逃跑,这其中必有缘由。
莫夕苦笑,顾流到底是问出了这个问题。稍一思凝,她缓缓道:“我自有记忆起便一直孑然一人,及笄之后游历天朝各地,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不久前,我途经江宁,路遇一名女子向我求救,女子从长夜阁后巷跑出,向我倾诉被丈夫逼良为娼的苦楚,我见她可怜,便与她交换了衣衫代替她往反方向跑,这便慌不择路之下跑到了醉仙楼被他们堵死。”
“长夜阁不怕莫夕长相不似先前那名女子?”顾流问。
“自是不怕,找不到人,换个替身对他们而言轻而易举。只要是个女儿身。”
长夜阁的名声江湖人人知晓,正所谓萎靡一地,颠鸾倒凤,云雨风月,只要满足顾客的要求就足矣。更何况,莫夕长相周正,大有红颜之姿。
“倒是苦了莫夕了。”顾流叹息一声。
“不碍事。”莫夕起身,抱拳,“公子该知道的莫夕都已告知,告辞。”
她毫不犹疑出门了,纤瘦背影消失在顾流的视线里。
就这样分道扬镳了。
顾流低眉一笑,他们还会再见面,且,来日方长。
接下来,便是忙御水山庄群英会的事情了。
在群英会之前,扬威镖局和林家的恩怨要好好理一理。
当下,木镇雄快马加鞭赶到杭州城,进了悦来客栈就把大刀一挥,叫嚷着要林墨白滚出来。
林家侍从上前拦住他,称有话好说,坐下商量。
木镇雄大骂:“好你个林墨白,臭小子,顶着你林氏公子的身份敢做不敢当,赶紧给老夫滚出来,看招!”
林墨白倒也气定神闲,慢慢从楼上下来。
客栈的闲杂人等皆被清走,因此木镇雄也不顾及什么,对着林墨白就扑上去。
林家侍从一拥而上将他团团围住,几人在大堂里动起手来。
“住手!”一声娇喝突地在楼上响起,伴随低低的哭泣声。
木镇雄闻言一愣,抬头去看,林墨白身后尾随而出的红衣女正是自己消失多日的女儿木婉容。
木婉容红着双眼越过林墨白而下,直直扑进自己老爹怀里。
木镇雄一手拥住她,急急问:“婉儿,哪里不舒服?是不是那个兔崽子又欺负你了?你放心,爹爹定要让他不得好过!”
木镇雄说着就要举起大刀砍向林家侍从,木婉容忙拉住他。
“不是的,爹,女儿跟林公子没有什么。爹爹,是有人陷害我们,我们千万不要上了人家的当!”
“此话怎讲?”
“说来话长,爹,我们坐下好好讲。”
木镇雄是不大相信木婉容的话的,他看向楼上站立的林墨白,眉头一拧。他也瞧不习惯林家这一家子人,林家能够做出“大义灭亲”之事,已是被他从头到尾鄙夷了一遍。因此面对着昔日莫望的未婚夫,他嗤之以鼻,没有给一个好脸色。包括他们在厢房里坐下来细谈,木镇雄也始终绷着一张脸。
林墨白的脸色相较于那夜在苍桐镇之时好了许多,恢复一派如玉般的风姿,木婉容细看,才发现他真是个浊世佳公子,也不怪乎当初莫望会对他一见倾心。
说起来,林墨白也确实是江湖上少见的俊俏公子之一,其相貌不说倾国倾城,但绝对俊雅精致得令人过目不忘。面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