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会说,又是二号张非。
“什么,父亲节?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啊?”
“老师说的。老师说,五月的第二个星期日是母亲节,六月的第三个星期日是父亲节。”儿子得意地炫耀着。
惭愧惭愧。我赶紧谢儿子,明年五月我可千万别忘了给老妈打个电话啊。
怪不得今天小语今天不在家吃饭,肯定是上她爸那儿去了。
有心给老爸打个电话来句节日快乐,又怕他说我卖洋味儿,于是就没打,继续私塾先生念经一样自在着。这时,忽听有人尖嗓子叫着“快给我弄点儿吃的”,就带着一股热风就进来了,扭脸一看:是他哥的阿昌。
阿昌进门就冲丁备战要钱,这一回加码了,要二百,说是晚上请人喝茶用。丁备战刚陪着笑脸儿说这几天生意不好,这小子一脚就踢飞了一个凳子,正好捣在我脚后跟上了。他哥的!我早就烦了,我站起来:“文明点儿行不行?这可是北京,你可别再给首都人民丢脸啊。”
阿昌看见是我,先是一愣,接着也孬呼呼地乐了:“是你小子啊,上一回在菜市场,蹬鼻子上脸跟个爷似的,我可让你整瞎了。今天嘛,不是埋汰你,就你那身板儿,你可别再想牛嘿。说吧,你是不是想给我唱一出啊?”
“哪一出我都不唱,我是个节能灯。我只问你一句话,在这地方,有你怕的人吗?”
“废话不是,就我这吊样儿的,一怕有钱的,二怕有势的。”
“那好,有钱的我可以请那天让你白捡钱的那位大姐过来,这有势的嘛,我不知道这派出所所长算不算有势的,在这片儿?”
阿昌开始咽唾沫了——我说过,这唾沫真的是很好的缓冲剂。
“真的假的啊,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阿昌试探我,“……得得,你要是能说出刚来那刘所长的手机号,我就信你。”
想起哪天夜里胖子说的一个歇后语来,我就笑了:半路上拾个避孕套——该你吹。
我从手机里调出刘可的手机号,一字一顿、高清晰度地念给阿昌听——我这也是仗势欺人,不过,欺的是坏人。
听我说完,阿昌低头小声说:“劳您驾,能不能把这号儿给我写下来?”
我一边给他写那手机号一边说:“阿昌,在外打工的都不容易,你以后能不能不给我们老乡找事儿啊?”
阿昌一边往手机里输号码一边酸不溜儿地笑:“哥,打今儿个起,谁要是再敢来这儿干那框外的事儿,我立马儿给他一砖块叫丫的晕菜!”
丁备战多有眼色头儿啊,两好搁一好,立即加了几个菜,让阿昌我们两个唱起了将相合。阿昌是个典型的顺毛驴,我连侃带哄的他就成了加菲猫了。
正喝呢,阿昌的手机响了,一边笑一边跺脚,说好好好,我立马儿就到。
还没等我问哪,这小子就给我炫上了:“我的马子,阿艳!”
我一惊:那不是三喜儿的老婆吗?这女人变化这么快吗?
阿昌抬脚儿要走,我又抬手叫住了他,要了他的手机号码,隐约觉得这种人也有用得着的地方。
今儿个是真高兴啊,不是有钱赚就是吃饭免费。一想到丁备战那张死活不要钱还满脸感激的笑脸,我就觉得自己大小也算是个人物了。
真热啊。我哗啦哗啦地用钥匙拧开了门,直奔卧室。不能马上开空调,暴热暴凉太伤身子了。上揪汗衫下褪裤子,小裤衩护体我就往洗手间跑,走到客厅中间,习惯性地往小语的卧室门一瞟,我呆了:小语的半个身子正小鹿一样探出来!我妈呀一声节节后退回屋,装作受辱一样大声质问:“你怎么在家呀!?偷窥啊!不是不在家吗?”
小语淡淡的声音:“提前回来了。”
汗衫裤子穿得周武郑王的,我才敢重新走向洗澡间。刚才那种情况,算得上严重的家庭事件了吧?
空调下,大床上,清清爽爽地拆开了四肢,我又拆开了侯大人的信,怀着敬意恭读。在二十一世纪,任何人面对一封用毛笔小楷写给自己的信都会不由自主的肃然起敬,除非你烦那个写信的人——
“我是马克思义喂大的,所以在读大学时我是最不相信缘分的,而自从和梅相识,我坚信,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由相识而相爱,一定会有缘份作主的。
文化站只有三间破瓦房,破得毫无诗意,且在镇政府的最后一排的东北角,平时少有人来,寂寞得很。这样也好,我正好静心读书打发时日。那是一个夏日的下午,我读一本野史直到入迷:书中说,无鬼狐不成村。在一个到处是草房的村子里,雨夜,有一书生灯下读书,这时,一个狐精扮成美丽女子来引诱他。书生很不悦,说还有其他年轻男子,为何只来找我。狐女说因为那是前生注定的缘分。书生又问,你说有缘分,那我前生是什么人,你前生又是什么人,为什么我们会结成缘分。狐女说,这个我也说不清,但是,我能在今夜遇到你,又一见钟情,这就说明是有缘。书生说:前生有缘的人,见面时一定是相互喜欢,你虽然喜欢我,我却不喜欢你,这说明我们之间没有缘分。狐女,只好讷讷地走了。读到这里,我很感慨,一抬头,才发觉外面有风不急不缓而来,透过后墙那洞挂着蛛网只开了一扇的玻璃窗,房子后面的玉米田里正传出不间歇的玉米叶的沙沙声,那声音,以及穿行在声音中的昏黄的暮色,让我觉得时光被谁推了一掌而一下子变得悠远,我突然觉得自己一定是有前生的,我所经历的这一时刻,在我的前生也同样度过了。我的现在和前生,有一个,一定是对方折射的影子。当时,我就渴望真的能有一个美丽的狐女在那窗口现身,妖妖地一笑,媚惑我。于是我就一直傻傻地盯着后墙上的那洞窗——而就在这时,我真的就看到了一双美丽的大眼,一闪便不见了!
惊悚和兴?击中了我。我坚信那只是一个女人??我不顾一切地搬了一把椅子,站在窗口后面——仅过了片刻,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再次出现!和我的脸相距不过几层玻璃的距离!
我听到了一声撩人的惊叫,踮起脚尖,我看到了一个青春婀娜的背影。我冲着那背影喊:想看书来就一定来找我!喊完之后,我流了泪——我觉得就是缘分。
第二天中午,我正苦等,一个女人出现了,除了一双我见过的美丽的眼睛,她还有一张娇俏羞赫的脸。
她说她叫梅,初中毕业,喜欢看书喜欢喜欢写文章。平时想看书,家里不让买,她又不是乡里的职工,不能办借书证到文化站借。
她还说,她知道我是个作家,看过我好多文章。
最后,我颤抖着问她:你是不是姓狐?她笑了,说,你怎么知道我姓胡啊?”
第六十九章 太奶奶的香气从我怀里夺走了小语
信,写到这里又完了。我知道,丁大人就是在写信时也不忘记卖弄他的书法和文采。但这封信的确让??感动,为他的缘分而感动。我为自己为什么没遇到这么诗一样的缘分而黯然神伤——每个男女来到这世界上,如果寻找不到自己最心仪的缘,那该是一种多大的缺憾啊——不知,我和小语之间那种说不清的感觉,算是另一种意像画一样的缘分吗?
我给丁清远打电话——
“老东西,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写信了啊?”
丁清远语气低沉:“别问,你只管看就是了。”
说完,他就挂了。这个老东西,真怪,他到底什么意见啊?
忽然想让小语看看这封信。
我敲开了小语的门,怀着一种格外难得的干净的心情。
小语看完沉默良久。看着她静如幽灵的形体和表情,我亦无语。
“你有过这么美丽的缘分吗?”小语问我。
我摇头,反问她:“你呢?”
小语叹气:“如有,死不足惜。”
窗外,隐约可闻微弱的汽车喇叭声。
望着小语静默的正望着我的眼睛,我心旌渐舞,不由伸出双手,痴痴地说:“想抱抱你……”
小语轻轻地哦了一声,不语不动,低下了眼帘去。我便上前,轻轻地抱了她的双肩,她软软的身子轻轻地抖了一下。但只是几秒的当儿,小语便轻轻地推开了我,眼眸深得剑芒一样:“哥,你能疼我多久,像这样?”我心的激动得跳迭不已:“疼你直到我不能疼你为止,好不好?”
“为什么不能疼啊?”
“比如,我突然死在北京了……”
“哥……”小语轻轻叹了一声,而后,缓缓坐到沙发上,双后撑在身子两侧,不再说话。
目光扫过她红拖鞋里的白白的脚丫儿,我心里掠过一波温柔,爱怜地说:“晚上,哥再给你按摩一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