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些人摆出的阵型,岑猛从来没见过,他好歹也是打老了仗的,这种阵型的厉害他能看的出来。如果是在战场上,自己的人马对上这样的部队,怕是用不了太长时间就会崩溃。如果这样的部队有五营……他看了看身旁几个头领,那些人的脸色与自己一样,都没有几分血色。
原本他们来,是想为自己族人出头,为黄德讨一个公道回来。可是见了新军出操之后,这些头人,已经没人有这种心思。这帮土司比较信奉拳头即真理,明朝的军队脓包,自己就可以为所欲为,这支人马战力太强,哪怕是杀上门来抢走自己的女人,也只有听之任之。
操练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才在一阵鼓号中宣布结束。结束操练的士兵,并没有像普通官军那样倒在地上休息,或是聚在一起闲扯,而是又列成等待操练时的方阵。这种组织纪律性,岑猛的亲兵也万难望其项背。
杨承祖方才在操练时,并没看岑猛,只是含笑看着士兵操练,两名模样可人的亲兵,一左一右为他摇着扇子。虽然穿着男人装束,但是香风扑鼻,再仔细看眉眼无官,很容易辨别出来,这两人都是女扮男装。
等到操练结束,杨承祖才对岑猛冷笑一声“岑同知,你觉得官军的操练可还中意?久闻狼兵善战,昨天晚上,沈同知还来我的行辕对我说,狼兵精锐两广无双。不知道本官这支新军,在岑同知眼里,战力如何?”
岑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强挤出一丝笑容“天兵天将,神威无敌,我等土人怎敢与天兵相比?钦差过奖了,小人的部下,只不过有一颗对朝廷的忠心,临阵时不怕死,除此以外,全都提不起来。不敢称强兵。”
“忠心?我看未必吧。”杨承祖毫不留情面的,将那份口供从袖子里拿出来,朝岑猛面前一拍“岑同知不认识汉字对吧?没关系,你信的过谁,告诉我,我让他念给你听。”
岑猛的脸色尴尬异常,既不敢发怒,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赔着笑脸“钦差息怒,下官已经派人问过了,黄德他们所劫的,只是几个下等的昌纪……”
“不管是什么昌纪,她们也有权决定接待谁,或者不接待谁,而不能勉强。再者,黄德已经亲口承认,他曾于上元节放灯之时,捉了一位良家女子回营凌虐,导致这位无辜弱女,含恨自尽。这笔债,你准备怎么算!”
这份口供可以当做一个筹码,在私下场合拿出来,看看为了这个东西,岑猛可以出多少代价。或是换一笔钱换几个女人,又或者换狼兵拼命打一仗,都是做的到的。可是在这种大庭广众的场合,大声说出来,那就是压根不准备和狼兵交涉,只想要命而已。
广东几位大员今天都在这里观操,观礼台地方不大,杨承祖又是运足了气力喊出来的,谁都听的见。他又朝一直未说话的汪鋐问道:“汪臬台,你是广东的提刑按察,这些人的官司如果是汉人,该当怎样发落?”
汪鋐昨天没来迎接钦差,今天见面之后,也没说什么客套话,似乎并没有赔礼道歉的打算。他身上头上都还有伤,伤口上缠着药布,身上还散发出浓重的药味。
看来火炮作坊爆炸的事,他也不是没受伤。也正因为他身上有这些伤,杨承祖倒也没追究他不来迎接或是战败的过错,在整场操练里,汪鋐算是看的最认真的一个。直到操练完毕,他似乎还沉醉于方才的演练之中,没回过神来,直到杨承祖问了几次,张嵿忍不住重重咳嗽一声,汪鋐才回过神来,等杨承祖又说了一次之后,他摇摇头
“土人犯案,归土司处置,如果由我们按察司来发落,就坏了朝廷法度。如果犯罪的是汉兵,那也要执行军法,按察司不能干预。如果是百姓犯此罪行,自然该处斩。”
“岑同知,你听到了吧,论律该处斩。你准备给我一个什么交代呢?”
沈希仪轻咳一声,起身施礼“钦差,本来昨天已经有人跟我说过,要我不要再管这事,下官也答应了。可是容下官多说一句,杀人不过头点地,万事以大局为重……”
“沈将军,犯事的不是你的部下,我也没问你的话,好好坐在那里,不要多口。岑猛,现在本官在问你的话,你准备给我一个什么交代。”
“钦差,黄德素有战功,在田州也有人望,还请您念在他往日有功份上……”
“我是问你有什么交代?”
“苦主家收了我的钱,已经答应不追究……”
“我是问你有什么交代?”
“与佛夷对阵时,我等愿意打前锋。”
“我是问你有什么交代?”
连续换了几个说辞,杨承祖口风丝毫不见松动,走投无路的岑猛,只能一咬牙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既然坏了规矩,祸害了好人家的女儿,我也只好执行军法,将他们押回寨里斩首!”
杨承祖这才点点头“这还算一句人话,不过……我要跟你到寨里,看着你执行军法,免得有人徇私舞弊,你不会有意见吧?”
第八百四十一章杀威棒(下)
“钦差不可!”
“狼兵的营地去不得。”
“末将愿意代劳,保证不会有徇私之事。”
吴廷举、沈希仪以及广东总兵恭顺侯吴赞,几乎同时出来阻拦,场面上一度显的非常尴尬。总感觉是当着岑猛的面,在说这个人不值得信任,必须加以防范一样。
在大明官场,这种当面打脸的事,发生的概率其实非常低,这么搞法,今后这些人怕是不怎么好相处。可是对比钦差的安全,这些又都成了小问题,可以不用在意。
狼兵无法无天,如果有人挑头,就连巡抚的衙门也敢围上一围。何况他们心胸并不宽广,往往是有仇必报,杨承祖连挫了狼兵的威风,又把黄德等人打成这个样子,进入狼兵大营,说不定就会酿出什么祸患。
如果这个建议是岑猛提出的,说不定已经被人当众呵斥,可是这话是钦差说的,大家能做的就只能是劝解。吴赞官拜恭顺侯,也是勋贵之人,与杨承祖可以扯上亲戚,还能算个长辈。他一把拉着杨承祖来到一边,小声嘀咕
“岑猛这帮混帐东西,没一个好人,如果他翻脸抓人,可该怎么办?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的身份尊贵不能冒险,为了这些狼兵冒险,就更不值得了。你如果想要这些人死,就在这里把他们砍了就是,我看岑猛已经被你的兵吓破了胆,就算你在这杀人,他也不敢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