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彬将筷子一扔“不喝了,今天喝的不少,再喝就糊涂了。你也不用替京师百姓敬我,我也没想过那些老百姓。他们的死活,跟我有个球关系?我只是觉得,不能对不起万岁。外四家军那是天子的亲兵,身上穿的是玄黄罩甲,头上插的是天鹅翎,可着大明朝两百万大军里,除了我们外四家军,还有谁有这份光彩,谁有这个体面了?”
“当初万岁说过,这些兵,就是他的门生,是他的面子。若是外四家军生乱,那不是打万岁的脸?我可以死,但是万岁的脸,不能丢!你今天请我吃酒席,总不会是看上了我的老婆或者闺女吧,到底想做什么,说个痛快话,趁着我明白,能办的,就替你办了。江某当初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不过人死不结仇,就冲你的酒席,我肯定会成全你。”
“没什么,当初的事都过去了,我也不想提什么。只是有点事,要跟江千岁聊一聊。”杨承祖看看监牢外面,铁头等人已经形成一道人墙,把监牢里原本的守卫的赶开了,整个牢房已经成了个安全带,不会有人闯过来,也不会走漏风声。他这才轻声道:
“江千岁,你为官数年,宦囊不会就那么点吧?杨新都抄了你的家,所得浮财不过数万两。这笔款子要说起来,不是个小数目,不过配不上你的身份。真正的大数,肯定被你藏起来了。这么多钱,你是带不走的,交出来吧。”
“怎么?你都崇文门税监了,还惦记着我那点家产?做人不能太贪心,否则很容易出事的。”
“这钱不是我要,跟你交个底吧,是万岁要用。我说的是当今天子,他要做一些事情,是离不开钱的,可是现在内库没什么钱。杨廷和秉政这些天,内帑被他扫过一遍,弄的万岁没有太多钱用。江千岁你这一辈子坏事做的多了,临上路的时候,总得做点好事吧。这笔款子拿出来,可以帮着万岁做点事,也算是有功于社稷。另外,就是你们从宁王那搜出来的帐本,应该在你手里吧。”
江彬原本是无所谓的态度看着杨承祖,当他提到帐本时,江彬的神色猛的一正。“帐本?什么帐本?那本帐,万岁早就当众焚烧了,连同那些书信在内,这些事很多人都知道的。我又没有神通,那些被烧掉的东西,怎么变的出来。”
“江侯爷,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说烧就烧?大家都是聪明人,就不要说这种话,没的把咱们的交情伤了。当时为了安定人心,你们肯定是要把东西烧掉,不过我想,烧的只是空封套,最多里面有点白纸。真正的帐册和书信,还在你们手里。原本我觉得是在万岁手中,可是后来想想,天子落水之后,后来从南京启驾,赶往京师的时候,多半会留一些后招。要说这东西,想来是放在你手里最为稳当一些。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没见过吧。”
江彬这时神色又恢复了平静“你这个问题,其实刚进来时,有人问过我了。不过他们问的没你这么客气,又是吓唬又是打,还用了些刑具。笑话,江某是沙场上出来的,当初被反贼的流箭射穿了腮,照样拔出箭来继续砍人,没当一回事。这辈子身上受的伤不计其数,脱光了衣服看看,身上就没有多少好肉。连死都不怕,还怕刑具?他们问了几回,什么都没问出来,也就不大问了。没想到,你也是奔着这本帐来的,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把东西给你?就凭这些酒席么?这些酒席最多换来我告诉你藏金之处,要想让我给你帐本,做梦!”
第五百五十八章摊牌
根据杨承祖的了解,那份从宁王府中搜出来的帐本,不但涉及了朝廷官员,也涉及了江南的几个大家族。他们在宁王起兵之前,就与其有来往,到后来宁王起兵后,这些家族参照过去的惯例两头下注,跟宁王方面颇有些往来。
这些往来中既有商业的贸易,也有效忠信之类的东西,如果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也足够让这些大家族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当日大家确实都以为这些书信和帐本已经被烧掉了,只是后来,正德身边有人泄露了一个消息:那些要命的帐本和书信,全部都在。天子只是因为牵扯过重,所以没有一下子发作,等时机成熟时,会挨个算帐的。
正德并不能算一个宽厚的君主,那些大户和朝内的官员,也从没指望过他会大发慈悲,放过自己这些与叛军有密切联系,甚至表示效忠的人。从一开始,他们就通过各种关系,希望把那些帐本和书信销毁掉,让这些往事永远成为一个迷。
这些东西的下落,开始时是怎么也找不到的,后来就有人得知,大概是在江彬手里。这些望族和大员手眼通天,即便是不见天日的诏狱里,一样被他们伸进了手。
江彬道:“我到了今天这一步,也不说什么护身符之类的话,这东西护不住我了。不过我不想把它拿出来,当初万岁留着这东西,是想有朝一日,拿它当做法宝,好好敲打一下朝里着帮文臣武将,地方上这些士绅豪商的。兴王府的那位用钱,难道万岁就不用钱了?他们总是用各种办法逃税,不交租,让万岁怎么办?就只好用这些东西,逼他们交钱了。没想到,万岁说去就去了,这事是办不成了,不过江某不会把这东西便宜现在这个皇帝。就让这帐本随风而去,大家都别惦记它了。”
他看看杨承祖“若是你觉得请我吃酒请的亏了,可以打我,或是对我用刑。没关系的,我倒要看看,你这世袭锦衣手段如何,能不能伺候的我把帐本交了。”
“江千岁说的哪里话来,我从没想过对你用刑,犯不上。我说过,我从来不跟死人一般见识,你眼看就没几天的主了,对你用刑有意思么?”杨承祖似乎没有受愚弄后的愤怒或是气愤,反倒是很大度的挥挥手
“我这个人么,办事不算多本事,不过我有自信。我的自信在于,只要这东西我想要,就一定能要到,江千岁会把东西拿出来送我,而不需要拿刀动枪。”
“你小子,倒是有点自信,不过你这种自信从哪来,本侯看不出。我跟你说,不管是银子也好,还是帐本也好,我都不会交的。江某到底外面还有多少浮财,你就自己猜去吧,若是找的到,算你本事,找不到,那就没办法了。”
杨承祖拿起酒坛,将里面的残酒倒了两碗“江千岁,话不要说的太死么,你的心思我是知道的。你犯的是满门抄斩的罪过,几个儿子是留不住的,老婆女儿,都要发给有功人士为奴。按说你是不会有什么念想了,那你还留着那么多钱干什么?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你在外面,还有香火。”
江彬神色一变,在一刹那间,几乎忍不住要扑向杨承祖。但在下一刻,他还是选择了放弃这个行动,而是冷笑着
“我光知道杨承祖你唱的好戏文,没想到,你还说的一口好笑话。我外面还有香火?我家是被官军围了几层,然后大军杀进去抄家的,这种时候若是还能有人逃掉,那就除非是神仙显灵。你觉得像我这种人,神仙会帮忙?”
“那倒不会,不过以你的为人,又为什么要等神仙帮呢?你说过的,咱们是一种人,所以对你的想法,我是可以猜的出的。咱们一向都是靠自己,不靠神仙的,他帮不帮,不值钱。”
杨承祖看着江彬,发现对方的目光虽然凶狠,但是在凶狠的背后,已经多了一丝的恐惧。毕竟这人是个武将,城府并不很深,当被人戳中了心事之后,情绪上,就很难保持冷静。
“在围府当天,你是没机会送走人的,不过在那之前呢?狡兔三窟,你江千岁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