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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2 / 2)

逃走?老头轻声重复了一遍,转头看了看门口监视的人,他低声说:上个月有人逃走了。

怎么逃的?我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白天他们会让你去打电话,就是让你打到家里骗钱,那是在三楼,三楼有个窗户,你可以从那儿跳下去跑掉,上次那人就是这么逃的,不过他摔断了腿,被公司的人抓到了,后为公司人见他已经昏死过去,没什么用了,就把他扔在路边。我告诉你,其实他那是假昏。

我几近绝望。

那天我一直洗到凌晨四点,洗到天蒙蒙亮。等我把所有单子晾好,躺到我的地铺上的时候,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我死一样昏睡过去。

第二天我被人强行叫醒,其实是被踢醒。我们被叫到三楼打电话,三楼有四个IC电话,所有的人挨个过去打,有给家人打的,有给亲戚打的,还有给同事邻居打的,大多是说自己在外地遇到了大麻烦,需要他们寄钱。打电话的时候旁边有人监视。只要你敢乱说话,肯定会带到地下室毒打一顿,不给吃饭。我亲眼见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给老婆打电话让寄钱,女儿接电话的时候,这男人突然开始大哭起来,这时监视的人冲过去把电话挂断,然后把那男人带了下去……就像电视里演的拷打地下党员一样。

我不敢给家里打电话,就胡乱拨了个长途号,幸好没有人接听,于是我又被叫到一旁等。因为我还算老实,所以那几个监视的人没怎么注意看我,我趁他们休息的时候,悄悄走到窗前窥探了一下,我的天,这么高的距离摔下去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就这样坚持了三天,每天都有人被打,听着惨叫声我头皮发麻,看着他们身上丑恶的伤痕我心惊胆寒,每天我都被恐惧压抑着,人已经快疯了,到了第三天,我的电话还是没人接,这次监视的人没那么好说话了,他们讨论了一下,决定给我点颜色看看,叫了一个打手进来,要拖我下去。我回想起那惨叫,那伤痕,心一横,猛得跑到窗边,照着昨天看好的地形——下面摆了个烟摊,我就向那烟摊,疯狂的跳了下去。还听到背后有人喊,有人跳楼了,快去追!

也许是老天怜见,我恰好摔在那烟摊上,还是屁股先着,烟摊被我砸塌,阻挡了大部分的下坠力,我竟然没有摔伤,只是屁股像成了四瓣,钻心的疼,一时我顾不得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向街上跑去。

在拐角我被人拦住了,我看到一条黑影在我眼前,心想这下完蛋了。绝望的抬头一看,却是那天晚上遇见那个老头,老头见我这副模样,猜了个大概,他叹了口气,摸索了上衣口袋,往我手上塞了10块钱,让开了路,我没来得及道谢,抓住那皱巴巴的十块钱,拼命向街上跑去。

这段惨痛的经历是我最不愿去回顾的,短短三天还发生了许多不忍回首去想的情节,每每我将它们从记忆中略去。那个老头,那个恩人,如果我再遇见他,我一定会尽可能的去报答。然而茫茫人海,几年过去了,我再也没去过那个伤心的城市,有几次有机会出差去深圳,同事们都抢着去,我都把机会让给了他们。

那十元救命钱我用来打电话回家,父亲专门到深圳接我,回到颖州市的时候,他叹口气对我说,舟儿,实在不行就回县里吧,我再到林业局去找找老领导,看能不能县里给你找份工作,我含着泪点了点头。

在车站里,我在售票厅排队买回县城的车票,老父亲坐在候车室里等候,我站在队伍中间,不止一次的回头看已经退休,已经苍老的父亲,看他花白稀落的头发;也不止一次的望向售票厅外那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这个城市曾遗弃了我,我也曾逃离了它,如今我再次逃回来,生活给我开了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荒谬而无奈。

终于,我买好了票,那仅是一张票,我把他递给了父亲,送他上了车。把自己留在这个城市,让汽车把仍旧无法放心的父亲送回家。

后来,每当我回想起深圳这段经历,总是再次感受到自己的懦弱和无知,我想,如果换做是河川,他一定不会像我一样窝囊,最后还求到家里。他一定会自己闯出个天下,闯出个不一样的未来。

父亲走后我已经完全放平了心态,放下了高姿态,开始真正的谋求生路,整个2003年秋天我在一家中型超市门口卖促销产品,有牛奶,洗面奶,洗衣粉,防臭鞋垫什么的。就是在超市门口摆几张长条桌,用红布一盖,把促销品用宽胶带绑一起,上面太阳伞一遮,再贴些广告宣传画,就可以了。

我们做促销的大多是年轻人,多是中专或职高毕业,难以找到正常工作的毕业生,大家一人头上戴一顶红帽子,手上拿着产品嘴里吆喝着,向超市门口来往的行人推销。每人都有任务,比如一天须卖出50瓶洗面奶。只要完成任务,就有30元的收入,完不成就低一些,我一开始就特能放下面子,大声吆喝,大声宣传,多有人被我缠得不耐烦,抚袖而去者有,口出恶言者有。我也不生气。一天下来,平均能拿25元左右。吃喝是能够保证了。就是住比较麻烦,我一直借宿在同宿舍的一个同学那儿,他在一家企业工作,收入也比我好不到哪去,他在城西郊租了间便宜的单人间,约30平米左右,管水电一个月300元,我就暂时在他那混着,打张地铺,分摊房租。

说来可笑,让我结束促销生涯的居然是傻女人。有一天我正拿着鞋垫吆喝着,正宗厂家,独家秘方,保证防臭,臭了不要钱啊,防臭鞋垫,3元两双了,三元两双了。一个带墨镜的矮个女人从超市出来,来到我的摊位前拿起一个鞋垫说,这鞋垫真能防臭?我看她不像真要买的,真买的人只拿不问。就说,当然能。臭了不要钱,边说边继续望着路过的行人,希望他们在我的摊前驻足。

刘颖舟?真的是你呀。这女人惊呼出我的名字,我也奇怪能碰到熟人,低头一看,那个女人把墨镜去掉,我的妈,竟然是温萍。这傻女人烫了发,纹了眼线,打了眼影,抹上口红,带上墨镜,我还真就认不出来了。那天她非要请我去喝咖啡,在咖啡屋里把我一顿糟蹋,说什么没看出来你又长出息了,你不是老说我没出息吗?你现在就有出息了?我草她丫的,现在人变真快。以前她绝不会这样拿腔拿调的说话的。

那天正好有人来巡视摊位,见我私自离岗,扣了我当天的任务,已经是晚秋了,促销任务越来越少,听说超市库房招人,我又去了库房,在库房干了两天搬运,腰酸背疼,虽然挣的多了点,一天能有50大元,但那苦力活毕竟不是我这种没怎么吃过苦的人能干下来的。

有一天我在超市附近溜达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比搬运好一点的活,曾在超市库房里见过的一B人拿了一大摞传单过来,问我发不发传单,我说怎么算钱,他说100张10块,我一听这玩艺也不错,这玩我能干,就又发起了传单。

落叶缤纷的季节,我在西城区,中山路和洛阳路会合处的那个小广场上,穿一件破牛仔衣,一条脏牛仔裤,手拿一摞传单,追着人发。天气好的时候一天能发3、400张,就能落下些好饭钱,所谓的好饭是广场南面八块钱一碗的大碗杂绘羊肉汤泡饼。要是天气不好就差些,只能吃3元一碗的糟米粉。

10月的最后一天,日子我记得很清楚,我低着头奔命一般来回穿梭在下班的人群中散单子,为争取今晚的羊肉汤挣扎着,一男的接了传单之后扳住了我的手,我还以为遇到了小流氓,正准备张嘴骂人。

小舟,我靠,真的是你?

河…川,你咋在这儿?

河川给了我胸口一拳,你咋瘦成这B样了,他开心的说,你现在牛B了,仨哥也不叫了。

我快乐的揉着胸口,扯着他的西装看,干,还是雅阁儿的,我说河川,有钱吧,有钱请我吃大餐走。我草,饿死我了。

*

那天下午我没有回去上班,现在我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了,想逃班也不需要担心查岗,于是独自坐在广场上享受着和旭的春风,回忆着凄惨的过去。

手机响了,看了一下是张健仁打来的,心想这家伙又来找我批单了,说到批单得解释一下,我们缉私处经常在河里堵走私船,扣压的走私货物没有上交的统统堆放在关口库房,有时抓到那种“大料”(走私货运量大的),一堆就是满满一仓库,仓库的库管会计忙不过来,做库存帐的时候就有些马虎,帐只记个大概,时间长了就只知道大约扣了五百多箱货,具体的数目已无据可查,这就给仓库管理人员和提货人员创造了机会,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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