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青衣之毒,他也曾用过,下给他极恨的一个人。
那一年,他尚不熟识天下毒物,只知这是最致命的,会让人感觉全身紧束难忍,直至心脉收缩至死。
最后,他亲手刨开他的胸膛,想挖出那颗心脏来。
十二岁的少年冷冰冰地站在满地的血泊中,满手都是鲜血,面色阴郁。
他冷冷地看着地上,死去的那个肥胖的男人,身体已至扭曲,面目狰狞。
而他的心脏,变得只有一粒桑葚的大小。
她也会这样么?
他想起她美好纯真的笑容,露出八颗小牙。
“你来啦……”苏锦凉努力试了试也没张开眼,只贴着这温度,气味,迷迷糊糊地感觉是他,她扬着嘴角,笑出声。
“锦凉!”顾临予见她恢复了些意识,又是欣喜又是怕,一面紧紧握住她的手,脚下走得更快。
“我们要快些回去,给陆翌凡送药,我这点伤没什么……”她喃喃地念叨,吐字模糊。
她中了毒,神智不甚清明,恍惚地以为是还在袅云山的日子。
顾临予心里像被凿开一样的疼,用力亲吻她的顶发,喃喃念着的,是在安慰她,却更像安慰自己。
“别怕……没事……没事……”
他每一步都落不太稳,但仍走得飞快,满脑的混乱,所有呼吸都在颤抖。
他不该,他是真的后悔了。
他以为自己可以,父皇做不到的他可以做到,他足够为她撑起屏障,让她在里边依旧是无忧无虑的样子。
他还妄谈,要给她自由,给她心中所想。全是屁话!他连她的安危都保护不了,竟然还曾信誓旦旦地向她承诺,要尽他所能,护她周全。
他就是自私,奢望把不该拥有的东西强留在身边!
顾临予用力得,忘记这样抱着她,会把她弄得很疼。
“等事情都完了以后……你再带我去看万盏华灯好吗……”她的声音越来越轻,陷在他的怀抱里,喃喃地问。
她心满意足地蹭了蹭脑袋,脸贴得滚烫。
他的胸膛好暖,有他清舒的味道,还可以听见心跳,是有力的“砰砰”声。
“砰砰”。
“砰砰”。
许是这味道太安心了,她又往里蹭了蹭,自顾自地念:“我有点累……先睡会……”
这样天真自然的语气,还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有怎样可怕的痛楚等着她。
可她却突然又转过头来,直愣愣地问他:我会死么?”
“不会!”顾临予收紧双臂,抱着她更快地往前行。
你也是一场空,安陵家的人……注定都是一场空……
顾临予拧眉视着前方,眼神冰冷狠绝,用尽了毕生气力咬牙道:“我不会让你死!”
苏锦凉点点头:“我信你。”
顾临予在那一刻,痛得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我信你。
她还要有多傻?
一次一次为他受伤,只因为他随口的一语,他看得入眼的字画。
终于,终于这一次她把自己逼上了绝路,再也没有办法好起来了。
这不是在床上躺几个月,喝几碗她以为笑一笑就不会苦了的药便会好的了。
她几乎,都快要没有时间,剧痛过后,她会剩下一颗只有桑葚大小的心脏。
可就算在这样小的一颗心里,什么都容纳不下,她也记得她要信他。
要跟着他走。
顾临予脑中一片混乱地把她抱上车,周围的随侍七手八脚地涌了上来。
庭燎飞快翻身上马,驭动缰绳,匆匆回头:“我来赶。”
他已没有神思回答,他失去了所有的冷静。
紧紧搂住她坐在厢里,还怕失去了,要一遍一遍唤她的名字,抚摩她的臂,亲吻她的发,才像是真的。
而她已经沉沉睡了过去,这样奢侈的拥抱,这样甜美的梦境已维系不了多久。
然后是疼痛。
然后是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姚黄魏紫:原指宋代洛阳两种名贵的牡丹品种。后泛指名贵的花卉。
这俩东西是一对,我懒得想名字就借过来用了。
PS:重大事情!杯具的我要被我爸丢回老家了,说你放假这么久都不回去看看爷爷奶奶么。。我想也是。。但杯具的重点是。。乡下没有电脑没有网。。我这一去…………好吧……会尽快回来的,要停更几天的。。就当我是采风了。
86
86、79 往事后期空记省 。。。
“弱水公子,皇上他……”陈海细声细气地,面露忧色,止不住地往门里望。
弱水亦凝眉望向房内,天还没亮,宫城的远天处是一片浑浑噩噩的黯蓝色,只有些微色调偷进窗户来,与夜明珠红烛一起,辉映华房。
他像是陷在黑暗里,臂枕在榻上握住她的手,头疲累地埋着,高修挺拔的身形置于矮凳之中,极不相称。
“哎……”陈海也知这其中为难,重重叹了口气,但还是忍不住,又多了句嘴:“可兴庆殿那边……总也不是个事。”
弱水淡笑颔首:“有劳陈公公多担待了。”
“公子折煞老奴……”陈海亦连连作揖拂尘,弓腰应道,“上次若不是公子提点,老奴早已人头落地了。”
“公公且宽心……”弱水看向光影朦笼的房内,淡道,“若不声张,这南阳帝珠之事便独此中人知。”
陈海知又是自己多言,一揽浮尘,便噤声垂首,碎步退下去了。
红瓦琉檐,天将明未明,云被衬得黯黯的,卷得飞快。
弱水着一身素白的长衫,被天色笼得有几分青,他伸出手,将门推开了些。
“吱悠……”
顾临予眉轻皱了皱。
他醒了。
夜明珠的光泽本就生得有些冷,映在他的面上便更显寒意,侧脸一动不动,下颌凛冽的弧度。
她的手被他紧紧叠握着,身子安静地躺在那儿,亦是一动不动,连丝气也嗅不到,不知是活着还是死了。
弱水犹豫了片刻,侧头吩咐丫鬟端一碗参汤上来,自己拾起衫摆,步入殿里。
很安静,能听见风吹动轻纱帷幔的声音,薄而又薄。
可就在前两日,这屋子里还萦绕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吓得连乖巧的丫鬟都不敢再留在房里。
她最喜(www。87book。com…提供下载)欢的人就在身后紧紧地拥住她,哄她,容色同她一般难看,声音与她一样难过,她却全听不见。
她只能像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挣扎着双臂喊痛,丧失了其他所有的感觉,顾临予在身后再安抚,再紧张地关切,也丝毫缓解不了一点点。
弱水就远远地站着,听着锦凉的哭声,看着顾临予紧蹙张惶的眉目、庭燎茫然的神情,看着自己早就料到的一切……心里有一丝不忍,终是背过身去。
不过几日的光景,忽而什么都像变了模样,那些欢愉、热情、生命,还来不及盛放就只余下一地冷冰冰。
弱水在榻前停下来,薄唇动了动,风把轻透的纱帐挑起来,顾临予坐在其间,眉目被曳帘间或掩,间或显。
话到嘴边,见了他的寥落,还是轻改道:“临予……”
那日,顾临予抱着苏锦凉从浩浩的午门进来,大步跨上玉阶,直奔寝宫,连太医都没宣,便头也不回地命人速将南阳帝珠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