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个人去……那人到底厉不厉害?你倒是没打算真下手去杀他,可万一被人杀了怎么好。
“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么?以为就你那两下子能活着走出燕归楼?”
她突然想起那日他在背后凌空抛给她的话,脚下的步子一个不稳,水泼出去半瓢。
直到现在,她都还心存侥幸地认为那里边是有在乎。
步子笃定地踏上沉黑的木板,走廊里,房门总是间或被打开,里边是暧昧不清的潮红色。
她端着水盆,神思恍惚地走过去,像是没听见里边的嬉闹。
“把自己弄得像个姑娘家些有什么不好,成天打打杀杀的。”
现如今,我只差这最后一件事情,也许就能如你所说做一个安分的姑娘家。
只要别一不小心死了,还是能去普通市巷里聊度些时日,他日有缘再见,我亦能笑得端庄娴雅,流水飞花。
苏锦凉定在那扇檀红的镂花木门前,人来人往,她的命运被冲挤得很小。
她抬手叩了叩门,稳下音绪:“杜姑娘,丽娘叫我替姑娘打水洗漱,侍候姑娘就寝。”
心突然跳得很快,是对未知危险本能的紧张。
顾临予,不知道此刻外边的星辰是不是像乞巧夜那晚一样好?
沉寂了半晌,门内终于响起倦怠清冷的声音:“进来吧。”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她握紧铜盆,打散所有与今夜无关的念头,推开门……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看见玉树的灾情很揪心。
想着寒假的时候去青海,百无聊赖地在西宁筹划去哪,因为一直记得玉树的星空很美想去,后因交通不便太远做罢,现在想起总有些不是滋味。
只愿那些灵魂能好好走,我们也仅能绵薄地送上一声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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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三十七章 小楼吹彻玉笙寒(一) 。。。
窗户微敞,顺着望出去,夜色里只模糊可辨一株高树,旁的什么也没有。
杜危楼坐在妆台前,褪了外衣,着一件白锦银丝轻衫,上边的片片春红好似血痕,红得料峭。
怎么没有别人?苏锦凉端着水走进去,心中暗疑,却仍是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听着一切可能有的动静。
只要没那变态的敛神诀,常人的鼻息她自信还是探得出来的。
铜镜里,杜危楼面庞犹如皎月,比平日里多了一分清冷,少了一丝明艳。
她细细地梳着乌娟的长发,眼神落在窗外,动作似是无意识的,只一下,又一下。
苏锦凉悄然慢着步子,淡定地扫过每一个可能藏匿人的角落,停至妆台前。
视线瞥过铜镜,头顶的光景便也一目了然——并无梁上君子。
夜风涌进来,细薄的清凉。
完全没有任何的动静,难道那人还没来么……苏锦凉在心里捏了把汗。
如果是还没来,待会出现时他该先睥到她,占得先机,这对她可是大大的不利,真是置自己于险境啊。
“搁这吧。”杜危楼淡淡道,眼神却仍是落在黑寂的夜色里,并不看她一眼。
苏锦凉应声放下水,摇晃的清波中映着一双皓腕。
隔近了才发现杜危楼是这样白,近乎一种苍白色。
她右腕上系着一根红丝绦,残败不全,只看着像是有个结,却又不太像,灵巧地扭了几个圈就夭折了,看不出究竟来。
苏锦凉站在后边叹气,你好好一美女放着金链子玉镯子不带,玩什么非主流?还是抽象派的。
胭粉香气被风吹得弥散满室,琳琅满桌的妆奁盒,个个精巧非(www。kanshuba。org:看书吧)常,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苏锦凉想起陆翌凡送的摆在自己桌角的那个,黑咕隆咚像个地雷,在心里笑得神魂颠倒。
地雷好,很衬她!
杜危楼伸手将木窗全部推开,夜风飒飒地吹,争先恐后地涌进来,那棵树在黑夜里烦躁地摇摆。
苏锦凉被这乍起的涌动惊得抬起头,只觉得眼前的她像是变了个人。白天的妩媚妖娆是袭完美的戏袍,褪下来,不过是一个清冷幽独的女子。
眼神寂凉却执着,无半分弱态,静静凝着窗外,像要将什么看破,看透。
苏锦凉心生好奇,又跟着往夜色里望了望,除却一棵发疯的树还是什么也没有。
杜危楼就这样一直静静地望着,也不出声,看得她心底不由生了几分莫名的怜叹:这就是青楼女子不得自已的悲哀么?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那些只存于旧纸上的伤情此刻呈于眼前,苏锦凉方才感觉到那种切肤的痛。
她忍不住开了腔:“姑娘,水要凉了。”
杜危楼唇微微动了一下,秋水潋瞳里淌过小段伤心,很快就逝了。
美人伤心,最是伤心,世间一切色彩都像是为她凋了。
半晌,她终于伸手褪下那根丝绦,长发在风里舞得凌乱无章。
她紧紧攥在手里,松开,良久看了,又握紧。
青丝胡乱地抽迭着她如冰雪的素臂。
水真的已经全凉了,一丝热气也没有。
杜危楼拿过铜镜下的匣子,檀木雕花,镌得奇美灵动,竟像是真的一样,只不过式样普通,猛一看倒有点像她的地雷,苏锦凉咋咋呼呼地想。
纤长凝指细细地探着纹路,一一抚过去,划至匣口,才恋恋不舍地打开。
红丝绦孤零零地摆在里边,像一个来不及实现的承诺。
杜危楼移过水盆,轻撂起袖口,顿露小截丝线勒痕,这勒痕……竟是时时有的,难道她每日都带在腕上么?
苏锦凉心中又生一阵怜惜,忙出声——真真切切的关心:“姑娘,水凉了,我替姑娘换一道来吧。”
杜危楼抬起眼凝着她,真是美得太无可挑剔的脸,苏锦凉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公子哥愿为她一掷千金,千金亦难买一笑。
“宛儿呢?”她直盯着苏锦凉,无半分弱态,仿佛刚才伤神的人不是她一样。
苏锦凉忙开口道:“丽娘说,宛儿染了风寒,怕误了姑娘的身子,所以唤我来了,我叫落落。”
杜危楼闻言,淡然收回手,垂下衣袖:“那你去吧。”
清冷孤高,不屑与他人多吐一字。
苏锦凉也不以为意,当真端起水盆就出去了,只想快些替她将水打来:那样的苍白憔悴,必须得好好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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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锦凉心急火燎地端着水“噔噔噔”跑上楼,溅起的水花惹得姑娘们一阵乱叫。
噼噼啪啪,灵动如珍珠。
左看右看,顶着丫鬟头的苏锦凉都完全是一死心塌地的狗奴才。
狗奴才飞步行至门前,想快些把水端给杜危楼。
才一伸手,门里隐约飘出半缕声音,让她当即就顿住了。
“我都已经来了,你就别想了……”
极度勾人的语气,可分明却是个男人的声音。
苏锦凉怔在原地,纸糊窗户上隐约漫出几抹黄晕,她贴近了细听,那绵绵摄魂之音就像是在耳畔旁,娓娓传来:
“每回说起这事你就给我这脸色……别乱动……你呀,莫再等了。”
苏锦凉这时才幡然醒悟了自己此行的正事!可不是给人家端茶送水的!
寰照先前只交代了目标是个男人,可这都进闺房了,肯定关系非同寻常,不用确认,是他没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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