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富突然变得大气起来,猛然爬起,似是疯了一般,拾起一口刀来就胡乱砍去,撩倒了院子里正在烧着的一口柴锅,炭火引燃了旁边的草垛,带着火星的木片擦过他的衣服,立刻燃了起来。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牛富呆了一样地,愣愣地看着,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说罢,纵身跃入火海,惨烈的叫声叫人听得心寒。
“即便之前如何,也还算是一员忠臣,”图那叹道,“好生葬了他罢!”说着就要向外走去。
“大兄弟等一等!”这家的男人追了上来,憨憨地笑着,“今儿个要是没有你们,俺和俺媳妇儿……”
“与其说这么多话,”图那笑着打断他,“倒不如让我先去治伤呢!”
“哎,大兄弟!大兄弟……”
纵然这家人如何挽留,图那依旧大步流星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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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已是节后二月,元军彻底攻下襄阳城并成功入驻,宋将吕文焕率部递交了降表,因此仍旧活得好好的。自元军入住襄阳后,自然是没有了战争,百姓虽还对这支军队心存芥蒂,但终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了,又加上他们秋毫无犯,也就慢慢接纳了。
再说赵心玉,虽嘴上仍未吐出半个“降”字,图那对她的好却又加倍了,入驻襄阳后,派人将她送回到郡主府,与景王爷团聚。
父女相见,自是百感交集,诉说着这些日子来的遭遇。赵心玉之前的不担心是对的:父亲除稍显瘦了一些儿外,精神还是很好的,气色也不错,尤其是他们担心的那些东西,元军竟一样也没动,如此一来,赵心玉倒是好生奇怪:如此重要的东西,他蒙古人怎地想也不想,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莫非那些话儿是白说的?
此番襄阳、樊城之战乃是图那自出征以来的第一个打胜仗,自然要好生庆祝一番,于是就在入驻襄阳的第二天,图那派人连夜给忽必烈送去喜讯。远在千里之外的忽必烈接到信,自是喜不自胜,只说让人速速收拾行装,他要赶到襄阳去参加女婿的庆功宴。
行了月余,忽必烈一行人终于到了襄阳,接到信件的图那早就在城外列队等候。
“我孛儿只斤忽必烈果然没有看错人!当初若不让你征讨中原,襄阳这会子怕还在宋军手里!”忽必烈见到图那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喜悦的心情不用言表。
面对着忽必烈的赞赏,图那自是不敢忙忙地应下来,只因心里正想着如何对他说标娜的事情,此件事情最是难办,竟比这攻下襄阳城来还难一些儿!
不过,话儿总归是要说的,况且自己虽是先斩后奏,眼前的人若真是个明君,也定不会治自己的罪。但又不可直直地将话说出来,于是一时间图那只得笑道:“微臣自当为大元尽力!只是此番征讨襄阳、樊城两地,得了大捷,如此喜事也绝非微臣一人之力。史丞相昼夜操劳,其辛苦乃是微臣的数倍!还有微臣的两位结拜兄弟,若是没有他们,此番征战才是真的辛苦!”
忽必烈笑道:“若是没有他们,襄樊之战是辛苦,若是没有你,大元的霸业该当如何?你自由长在草原,却有这等的雄才伟略,当真不简单!我的女儿……对了,娜儿哪里去了?”说着,四下里看了看,“她怎地不在这里?”
“……请大汗先去吃庆功酒,公主随后便到,”图那平静地说着。
于是,图那领忽必烈来到庆功宴大厅,自是将他让在上首,珍馐美味歌舞升平一醉方休自然不必提,图那却是一边吃着酒一边在看忽必烈的脸色,要合时宜地将标娜的事情说出来。也正巧就在他思考着的时候,有人向忽必烈提出要重赏图那,忽必烈自然答应,并问他说想要什么。
“……大汗!”图那没有答话,却来到大厅当中重重地跪下,行大礼,“微臣罪该万死!”
“你立了大功,为什么该死?”忽必烈知晓对方的性格,若非大事,他也不会扫大家的兴。
“请大汗随我来!”
忽必烈皱了皱眉,放下酒碗,跟随图那来到院中的凉亭。还不等忽必烈说些什么,图那复又跪下:“大汗!”
忽必烈看着他,笑道:“我的孩子,就算你犯了死罪,还有什么比大元的江山更为重要?你的事情,娜儿与史丞相在信中都已对我说过,你为大元立下如此大功,又是我的女婿,你的死罪,可免!”
“谢大汗!”
图那先是重重地磕下头去,随后,便将标娜的事情如竹筒倒豆子般地说了出来,其实这也并非他的本意,只是在一个大男人看来,绿帽子可不是那么好戴的,更何况是对方负他而非他负对方。
忽必烈似是平静地听他说完,心中却早已被怒火填满:自己的女儿竟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情来,日后统一了中原,事情若是传将出去可怎生得了!
“将她带来!”忽必烈目视远方,神色凝重。
图那吩咐下人将标娜押来,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知忽必烈会如何处置标娜,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有道是“虎毒不食子”,若是不杀,会如何处置,而深知事情内幕的自己的性命又将如何……
“父汗!”
终于见到了父亲,又加上这些日子的生活,标娜颇感委屈,上来就要撒娇。
啪!
伴随着一个响亮的耳光,标娜也一个趔趄,重重地倒在地上。
“父汗!你打我做什么!你该打他的!”
标娜见图那站在父亲身边,便知道自己与郭成梁苟合的事情对方都已对父亲说了,而自己也深知父亲的脾气,这一巴掌真真儿地算是轻的了!虽深知这一巴掌的来由,她也还是显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手捂着脸颊,泪水涟涟。
忽必烈仍旧看着远方,声音低沉得似天空的闷雷:“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孛儿只斤家族的牌位上也不会有你的名字。你所做的事情已经让我寒了心,不用再说了……”
标娜急了,不再理会忽必烈,而是转身扑向一旁的图那,一时间又踢又打:“都是你!都是你杀了他!他有什么错?他对我好,会哄我开心,我就是喜欢他,他有什么错你要杀了他!他又没有杀过人,又没有烧杀抢掠!父汗还没有昭告天下说你是驸马,我即便是选了他,又有什么错!你这个混蛋……”
“大汗……”图那看向忽必烈。
忽必烈顿了顿,上前一手将标娜拉开,随后不容她说些什么,就叫来侍卫将她五花大绑。
标娜哭得更是厉害:“父汗!我是你的女儿,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信我的话,不顾我的感受,却听信这小子的谗言……”
“是不是‘谗言’我自有定论!”忽必烈不耐烦地打断她,“错在你而不在他,此其一。其二,即便错在他,也可功过相抵:中原的胜仗,元军的声誉,你给得了么?”
“父汗……”知道忽必烈必定要惩罚自己,标娜此时才是真的心灰意冷。
“灭除金人的时候,就听过他们会将女人发配到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妻为奴……”忽必烈表情凝重,暗里一咬牙,将心横了下来,“你就去那里罢,永不得入关!”
标娜只觉得头上好似打了个焦雷,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她也知道,当自己的梦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关外那片荒凉的土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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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273年初春,蒙古人完全占领襄、樊一带,所过之处虽不是万民拥戴却也相安无事,这让忽必烈觉得还是不够:南宋至今尚未完全瓦解,若想统一中原,必先要攻下他们的都城临安,但元军刚刚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