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然下意识觉得他要打回来,赶紧退了几步,紧张道:“是你说绝不还手的……”
闻莳却没有动手,只叹道:“你刚刚对我笑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自我们重逢,这是你第一次对我笑。”
燕昭然呆呆地听他说话,还没理解他话里是什么意思,就看到闻莳说完之后,掏出手帕吐了口血。
“……”
闻莳:“你刚刚下手真重。”
燕昭然脚步缓慢地走进自己房间。
才走进去,关上门,立刻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飞快扑到床上,抓起被子盖住了脸。
什么叫“你刚刚对我笑了”?
什么叫“自我们重逢,这是你第一次对我笑”?
不就是个笑吗,干嘛说的这么……这么……
燕昭然烦恼地翻了个身。
该死的闻莳,竟然把他灌醉,脱他衣服,帮他洗澡,和他同床睡觉,还一直跟到家里来了!
明明应该根本别见面的,怎么一下子事情就差了这么多?
燕昭然苦恼地掀开裹在脑袋上的被子,一口咬住!
果然还是应该听绯缃的,不顾礼节把隔壁那家伙赶出去算了!
但是……
燕昭然又郁闷地用指甲划拉着被单。
闻莳吐血了……小时候练武那么辛苦,闻莳被他父亲惩罚痛打都没吐过血。现在竟然吐血了,是不是说明……他那一拳真的打重了?
看闻莳行李都没带就跟到将军府,身上大概没有伤药吧?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还是把自己收着的那几瓶药给他送过去?
燕昭然想了又想,赫然发现自己竟然满脑子都是隔壁闻莳的事情,立刻恼怒地捶了几下床板——可恶的家伙,快点从我脑子里滚出去!
——如果床有感觉的话,一定早就哭出来了吧……
第五章 礼物
燕昭然在床上扭动了半晌,终于还是悲苦地承认了现实。
他就是个放不下的蠢货,既然左右放不下,还是去看看闻莳到底伤的怎么样好了。
燕昭然从床上爬起来,翻出柜子里收着的一些伤药握在手里,心里转过了一句又一句旁敲侧击的问话,但满腹千言万语,都在看到隔壁房内的场景时卡在了喉咙。
闻莳脱的只余长裤,平躺在床上,周小典坐在床边,正在给他受伤的腹部抹药。那处被他一拳打的青紫淤黑,有些可怖。闻莳姿态十分放松,笑着和周小典说话,而少年脸上有层淡淡的绯红,神色却很认真。
燕昭然觉得,这房间自己走不进去了。
闻莳已听到了铃铛的响声,抬起头看到了在门口的他,道:“昭然?”
燕昭然想离开却已来不及,只好偷偷把手里攥着的瓷瓶放入袖里。
周小典停下手上的动作,站起来转过身,秀气的眉皱了起来:“将军!”
这副口吻,以燕昭然多年经验来看,接下来就是周小典长篇的说教和规劝,以往他都会笑着听过就算,但今天,他忽然觉得很疲惫。
周小典道:“闻公子是你带回来的客人,怎么能说打就打,让客人受伤?你……”
燕昭然道:“嗯,我知道,是我的错。”
闻莳支起身子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他。
燕昭然一咬牙,不管周小典错愕的表情,转身出去了。
他出去的实在是太巧了。走在小径上,还在考虑方才会不会做的太过,让那两个人莫名其妙了,迎面就有仆役匆匆奔来:“将军!”
燕昭然停下脚步:“何事?”
“李公公从宫里来了,似乎是要传话让您入宫。”
点点头表示知道,让那仆役自去,燕昭然叹了口气,走向正厅。李公公只是一个传话的小公公,这几年以来,燕昭然也只在要被皇上召见入宫的时候才见着他。不过就算如此,这李公公也和他算是相熟了。
李公公见他人到了,赶紧迎上了,尖细的嗓音道:“将军。”
燕昭然道:“皇上是要召我商事?”
李公公笑道:“不仅如此。皇上听说刚被封为御史的闻大人也在将军府上暂住,便一起召了。”
燕昭然想了想:“就召了我们两个?”
李公公顿了顿,道:“是的。”
燕昭然下意识地觉得今日不能让闻莳去,便道:“闻大人身体抱恙,我一个人与你去吧。”
那李公公迟疑道:“就您一个人?可是……”
燕昭然打断道:“无妨,我自会向皇上解释。”
李公公无奈,却也知道燕昭然深蒙圣宠的传闻,再加上他自个便来将军府传了不少次话,知道燕昭然能应付过去,便妥协道:“那就请将军随奴才动身吧。”
启国自推翻承国政权,于一三五零年建国,到如今已过了二十五年。
这二十五年间,前后三任皇帝皆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已将当初那风雨飘零的江山,逐渐修复稳固,重新成为这一方大陆的王者。
当今临越帝正当而立,有满心的雄图壮志,也有手段,正如同他那个身为开国皇帝的祖父一样。
六年前,在临越帝还只是太子的时候,燕昭然便遇见了他。之后,燕昭然不过是去砚南晋北打了几个不值一提的小胜仗,在这个堪称太平盛世的年代,年纪轻轻身无大功,竟然能就此做了将军。
这样的经历,没人认同他的将军身份,是必然;而说他深蒙圣宠,就更是必然了。
御花园。
湖光秋月两相和,潭面无风镜未磨。御花园中这一片湖光,可算是宫中最好的景色。
李公公垂眉顺眼,将燕昭然带到湖畔的凉亭,行礼之后就匆匆退下。陆居临站起身来,含笑看着他。
燕昭然道:“微臣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陆居临温声道,“坐吧,昭然。”
燕昭然看了看亭子里仅有的两个铺着雪白貂毛垫的玉石矮凳,犹豫道:“这……”
陆居临脸上笑容一敛,沉声道:“都下去。”
燕昭然没动。侍立在陆居临身侧的数十名宫女或太监整齐地行礼,安安静静地退下了。湖畔小径凉亭,花园平台,这一望之下,竟然只剩了他们两人。
陆居临道:“怎么,还不坐么?以往又不是没有坐过,拘谨什么?”
燕昭然心道只要别让我坐你腿上,坐哪都成,面上还是恭恭敬敬道:“谢皇上赐座。”随即坐在了那矮凳上。
面前的石桌上,摆着一个做工十分精致的紫漆镶金的盒子,不知是有什么用。
陆居临问:“闻御史呢,怎么没与你一起来?”
“他感上风寒卧病在床,不敢危及皇上万金之躯,所以托微臣来向皇上请罪,”燕昭然正襟危坐,微微低头不看陆居临的眼,“还请皇上原谅。”
陆居临挑眉道:“闻御史病了,朕自然不会追究,只是……朕怎么听说,闻御史早上进将军府时,样子还好好的不像有病痛?”
燕昭然抬起眼飞快地瞄了他一眼。
陆居临失笑道:“昭然偷看什么?朕很可怕?”
燕昭然心里明白自己一举一动都掌握在这天下至尊的手里,虽然对此万分不甘心,但一日为将,便一日无能为力。此时此刻,说实话也许才是最能取悦他的。
“皇上,那微臣就实话实说了,微臣和闻御史一言不合,一时冲动把他打伤了,他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陆居临摇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