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千骑射兵,可运用它的轻装给予重骑迎头一击,亦可后备掩护。
剩下的一万兵士,尽数被编入重骑,以盾、长戟、剑、枪作为主要战斗力。
乔巫有些疑惑:“乐宣君,何必将全部兵力纳入骑兵?又为何不更加扩大招兵的范围?仅仅两万部队,与铁焰军不能比较啊。”
杨毓看向身侧的小童:“元渊,你说。”
谢元渊抿抿唇:“师父,我说了,你可不能发怒。”
杨毓眯眯眼睛:“说吧。”
谢元渊冲着杨毓与乔巫分别行礼。他踏步向前,负手而立,颇有少年学着老者模样,让人忍不住发笑。
他缓缓的道:“一者,师父的骑兵只为战斗辅助。二者,这两万部队,一个月的开销也已经难以计算。三者,兵贵于精,而非多。四。”他抬头看看杨毓,有些踌躇。
:“说吧。”杨毓微微点点头。
谢元渊咬咬牙,接着道:“四者,竹山离金陵距离遥远,难以管辖,若兵士再多,恐今上多思。”
裴良当年为何被司马安觊觎?
这些事发生在杨毓面前,容不得她不多想。
就算最后司马安放裴良离开金陵,也是因杨毓上谏,让他镇守韩旧,而非回归铁焰军。
:“你懂了?”杨毓重新看向乔巫。
乔巫军人心思,粗线惯了,今日听这小小稚童的心思,忍不住赞叹道:“士族庶民终究不同啊。”
也只有王谢这样百年簪缨世家才能养出这样玲珑心思之人。
谢元渊笑着道:“谢乔将军夸赞。”
:“我这两万兵将,定要是大晋最顶尖的骑兵。”杨毓笑着道:“邱公今日劳累,便回府歇息几日再来,乔将军,看你了。”
:“是!”二人分别抱拳。
尚好,蜀地仍在。
尚好,还能有时间整军练兵。
:“师父,今日小端阳,能否带我去看看龙舟?”
杨毓笑道:“因仲夏登高,顺阳而上。今日亦是屈子离世之日,学屈子当年《渉江》而去,更加妙玄。”
谢元渊笑道:“乘舲船余上沅兮,齐吴榜以击汰。船容与而不进兮,淹回水而凝滞。朝发枉渚兮,夕宿辰阳。”
杨毓点头笑道:“你的书读的很好。”
谢元渊低低的笑笑:“正值端阳,幸而念了些关于端阳的诗辞,否则,在师父面前张不了口。”
:“好便是好,何必谦虚?我杨毓的徒儿就该有些张扬个性。”
谢元渊的双眼黑白分明,眼珠略微一转,郎朗的拱手道:“是,我的书读的的确很好。”说完,眸光再看向杨毓,笑的狡黠。
”走!”杨毓一声走,竟直接策马而去,没有半点等等他的意思。
谢元渊刚想哀糯的喊一声,却发现杨毓已经快走远了,连忙追赶上去,连撒个娇的功夫也没有了。
所谓的舲船,狭长而轻小,亦是一种竟度所用的船。
刚到水边,正有一佝偻船家将船停在渡口,二人登上舲船,顺沅水而去。
☆、第三百一十一章 封侯拜相
正值端阳之日,远处有士族乘着巨大华美的船只出游,隐约传来清越的鼓声,雄雄的歌声。
:“贵人,是去热闹的地方还是清静些的去处?”船夫哈着腰问道。
杨毓抿唇道:“年纪越大,越是不喜热闹。”
船夫笑道:“贵人看起来正值好年华呢。”说着话,船只转向更远的江心。
杨毓转眸看着波澜壮阔的江水,缓缓的道:“好年华的,只是这幅皮囊。”
船夫道:“人生于世,能清省度日的也就只有我们这些朝不保夕之人。”
这话说的玄妙,身份越高,放不下越多,想要的也越多。恰恰是身份低微的庶民,整日想着明日的吃食在哪里,又哪里有时间放不下呢?
杨毓不禁转眸看向船夫。
船夫缓缓拿开斗笠,站直了身子。
这人,恍然见过。
他微笑着微微颔首道:“慕容喾,见过乐宣君。”
杨毓微微蹙蹙眉,扬唇而笑:“敢以喾为名,郎君志向不小。”
帝喾,被列“三皇五帝”中的第三位帝王,前承炎黄,后启尧舜,此人订立节气,知人善用,缔造盛世,功高万世。
寻常人又岂敢以此人为名呢?
慕容喾年纪三十上下,比不上羽弗慕俊美,他身高中庸,容貌中庸,甚至嗓音也并无不同,若是将此人放在常人中,却无法对他视而不见。
若说他与普通人不同之处,那便是与生俱来的气度吧?
他扬唇笑道:“羽弗慕是我亲封的异姓王,却想不到,他会叛出族中,自立为王。”
杨毓微微眯了眯眼,眉心舒展,笑着道:“借了汉人手除去心腹大患,羽弗慕邛城被俘之时,你便已经将他的前燕纳入麾下了?”
慕容喾笑着道:“乐宣君无须如此针锋相对,我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女郎,取了他的首级。”
杨毓笑道:“如今见了,也让我知晓了你的身份,今日便是你我其中一人的死期。”
慕容喾抿抿唇似乎有些犹疑,缓缓的道:“怎么会?我欣赏你,不会让你死的,至少今日不会。”
这人说话也太过自信了,他分明半点也不惧杨毓的。
谢元渊脸色惨白的伏在舟身上,嘴唇微微颤抖,他凝眸看着云淡风轻的二人,道:“师父,不必担忧我。”
想要打消杨毓的后顾之忧,又知道,自己已然拖累了杨毓。
杨毓微微扬起头道:“元渊,莫惧。”
:“不惧!”
说着不惧,谢元渊脸色有了一丝血色。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模样。
慕容喾道:“我只是先与你谈谈,若是能让出竹山,我可破例对你这女郎封侯拜相。”
:“让出竹山,以此为据,蜀地唾手可得。郎君这盘算未免太好,你却应知晓我的答案。”
慕容喾不解的道:“我自小羡慕汉人文化,也潜心学习孔孟老庄,若是天下为我所取,我自信能治理的好,汉胡一视同仁。这天下在谁手中,又有何分别?至少庶民不必疾苦,难道这非你所愿?”
杨毓莞尔一笑:“慕容瞿,仿佛是你亲人。”
慕容瞿死在王靖之手中,那一战,杨毓却是插了手,方才一见,就觉得此人似乎见过,想了半晌,终于想起这个人的名字。
慕容喾微微一怔,缓缓的笑了:“阿瞿是我大兄,但行事向来阴毒,他的死,乃是自作自受,我不会怨怪任何人。”
杨毓蹙起眉头咬着牙道:“相比慕容瞿的计谋,羽弗慕的阴狠,你的假慈巧舌,更加让我厌恶。”她抿着唇道:“让出竹山一事绝无可能,郎君是自行回转,还是我送你上路?”
慕容喾微微一笑,仿佛没有听见杨毓的恶言,淡然的点点头:“我懂了。至于送我上路。”他无声的笑着摇头懂道:“恕我直言,你这小姑子还不够资格。然而我这人向来恩怨分明,你替我除了心腹大患,今日我也饶你一命报答,再见之日,我却容不下你。”
:“静候郎君取某之命。”
慕容喾一翻身,下了水,水面奔腾之间,如同游鱼一般,消失了。
杨毓身子略微晃了晃,手拄着船身坐了下来。
谢元渊送上温茶:“师父。”
杨毓身子已经汗湿,她静了半晌,缓缓的道:“此人不除,难以溃胡。”
:“以师父的风骨,我以为师父会与他殊死一拼,真真吓的我心胆俱裂。”
杨毓转眸看向谢元渊:“元渊,我只是个俗人,正如我方才所言,我有放不下,所以不想死。就算死,也决不能无声无息的死在这一叶舲船之上。”
:“师父没有胜算?”
杨毓笑着道:“此人被羽弗慕叛离,不声不张,只静静蛰伏,一举收回羽弗慕辛苦建立的前燕,却聪明的很,迟迟不再称帝。他大兄间接死于我手,他却毫不在意。如此多智,心狠之人,你认为这种人,会毫无准备的来见我?”
谢元渊点点头道:“如此,方才他那句句狂言,恐怕在他看来是自然而然的,所以才能说的那么自信。”他顿了顿道:“封侯拜相?”她唇边漾起嗤笑。
他抬眸看向杨毓,笑着道:“原来,称帝并非好事。”
杨毓微微点头道:“过早称帝,只会引起各方不满与征讨,我今日才想透,羽弗慕不是败在我手中,而是他的心急与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