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达听说公孙家的家主公孙路居然被自己的家丁一棍敲死,顿时吓得瘫软在地。 冷风一吹,他浑身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老人,他手足并用的缓缓爬过去,呆呆地看了许久, 他才确信真的是自己的手下殴杀了这个公孙家的家主,这个曾经威震一方的老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还记得当时几家都打起了赈济粮的主意,自己出钱最多,得来的粮食也最多, 公孙家已经颇为不满,暗示要跟他翻脸, 当时是他亲自登门拜访公孙路,许下不少好处,又把自己买来的赈济粮分给公孙家不少, 才勉强平息了这个老人的愤怒。 当时公孙路平静而森严,浑然是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 可现在,他居然就倒在自家门前的血泊中, 死的毫无尊严,颇让人心惊rou跳。 是谁干的! 甄达已经在心里怒吼了很久。 他当然知道之后会面对什么, 公孙家又不是泥捏的,自己的家仆当街杀了他们的家主, 他们要是不反扑,以后就没脸在涿县混了。 自己的几处产业,田地有可能都会遭到他们的猛攻, 几处粮仓也可能会被他们焚烧,整件事情已经在朝最快的方向飞速坠落。 他真想把那个凶手抓住一拳拳,一拳拳打成rou酱, 可他又知道,就算这样,也绝不会得到公孙家的原谅,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甄达仰天大笑,发出一声声神经质的呼叫, 他缓缓站起身,摇摇摆摆地冲自己的管家勾了勾手指,吓得管家浑身一颤。 “慌什么,这公孙路死了便死了, 杀他的凶手逃匿,报于县尊便是。” “若是公孙家不信,要来寻仇,也自有县尊公断, 嘿,他们若是想造反,也……我也不怕!” 管家自然知道自家主人的意思, 他知道自家的主人要彻底倒向刘备了。 甄达一开始还想利用自己的影响,把刘备绑成自己的代言人,替自己谋利益, 可现在形势比人强,他决定彻底投靠刘备,对刘备鼎力支持,甚至不惜成为刘备的附庸。 只有这样,这个曾经在万军之中取檀石槐首级的县尊才会替他出头, 甄达深信,刘备一定会帮助自己, 因为他和公孙家不睦,定不想屈就这个涿县第一世家,而自己是他最好的扶持对象。 果如甄达所料,甄家的几处产业都遭到了公孙家的猛攻, 甄达在府中听见外面的喊杀大作,又开始不住的颤抖, 他在内心默默祝祷,希望刘备能早发援兵,早早帮自己度过这一大难, 若是能度过此劫,以后要把刘备像供祖宗一样供起来,说什么都不敢有半点违背了。 “老爷,大喜啊!” 去给刘备送信的官家翻墙回来,满脸激动地冲甄达道: “县尊接到老爷的书信,立刻点齐麾下人马, 令张飞带领县中兵马弹压公孙家的乱贼,又叫徐荣徐县丞出马亲自护老爷周全!” 听到此处,甄达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徐荣的官身已经到了,有他护在门口, 如果公孙家强攻,那便是造反,是和朝廷为敌, 而张飞勇猛,更是县尊的结拜兄弟, 有他出马,想来公孙家的那些鼠辈也全然不敢力敌。 “取,取些钱来, 一会儿厚赏那些县内的儿郎, 一定,一定要厚赏,一定要厚赏!” 甄达已经说得有些语无伦次,管家陪笑道: “老爷莫慌,仙姑都说,老爷这次,定会逢凶化吉!” 是啊,太平道和县尊都站在我的这一边,这公孙家,有什么好怕! · 公孙家的家丁众多,又匆匆组织了百余人,都手持棍棒,高举火把,很快便打砸了甄家在城中的几处产业。 “砸,给我快些砸,等官军来了便快跑,休要恋战。” 这种事情按照一贯的经验,县令不可能不管,但也绝不会第一时间就插手去管。 他会等公孙家发泄够怒火,已经把甄家砸的一团乱的时候再出手弹压,到时候给公孙一个面子,公孙再交出几个替罪羊,双方皆大欢喜。 不过考虑到刘备和公孙宿之前的恩怨,他们又不敢如此托大, 还是尽力打砸一番,不要和县中兵丁发生什么冲突比较好。 县中的兵丁人数极少,之前又被公孙瓒抽调了不少, 他们的打砸若是吸引来了那些兵丁的注意,甄达府上肯定少有防备。 如果冲突难以避免,就在关键时候冲突吧! 按照老爷们的指示,他们现在要抢一处粮仓—— 那是甄达买来赈济粮后偷偷隐藏的地方。 “给我听着,这里的谷米不知道存了多少, 一会儿进去别急着砸,也不许放火,给我先把里面的粮食都搬出来。” 这个年代的人普遍因缺少维生素a而患有夜盲症, 晚上不点火把基本是睁眼瞎,可火把在粮仓中又极其危险, 所以几个公孙家的管事亲自负担起举火的重担, 并让心腹严加看管,若有人敢肆意生事、一惊一乍扰乱军心,一定严惩不贷。 吩咐停当,一群人浩浩荡荡向粮仓冲去, 守卫粮仓的甄家家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这么多人明火执仗杀过来,顿时傻了眼,赶紧上前道: “几位爷……” “滚!” “哦哦哦,这就走这就走。” 小山一样的粮米暴露在公孙家众人的视线里, 不少人整齐地发出了一声叹息,可叹息稍过,又传来管事骂咧咧地喊声。 “谁敢再出声?一惊一乍做什么!” 管事挥动手上的皮鞭,呼呼的破空之声令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再说, 连忙忙忙碌碌将一袋袋粮米搬上早就准备好的牛车。 一群人挥汗如雨的搬着, 那管事还嫌不够快,不住的挥动皮鞭,殴打那些试图停下来稍稍歇息的苦力。 “懒狗,还不快搬, 误了老爷们的事,把尔一家都卖去为奴!” 那个管事挥动着皮鞭,见一个苦力冲自己投来怨恨的眼神,嘿嘿一笑,用皮鞭指着他喝道: “看什么看,尔这狗才, 我今日不打,尔,唔,啊……” 几个埋头搬粮的人只听见管事一声惊叫,随即又是一片水声,周围一片漆黑,管事也再没了生息。 他们茫然地抬起头,不知所措的看着四周,立刻慌乱起来。 “出什么事了?” “怎么回事?” “管事呢?管事呢?” 在门口拉车的黄牛似乎也闻到了危险的气息,惊惧地发出一声声闷叫, 传说能看见不干净东西的牛眼里缓缓映出了几个诡异的身影。 叮铃铃叮铃铃…… 铜铃的脆响随风而来,清冷的月下,一支列成一队的奇怪队伍正缓缓靠来, 他们每个人都步履蹒跚,但一条队伍看上去还颇为整齐,只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从他们的身上感觉到一丝的活气。 队伍旁边,一个身穿一身白衣的、白纱遮面的少女正轻轻摇晃一只铜铃, 每摇一下,这支古怪队伍的前进速度似乎就会加快一分。 寒风里,这些公孙家的帮闲、苦力都感觉全身如在冰窟, 看着这缓缓前行的队伍,他们各有所思,却几乎同时指向了一个答案—— “闹鬼,闹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