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喔?我怎麼不记得有教育过部下要為那些低智商的菜鸟挡刀子啊?」
「我怎麼不记得我有教育过当教官的部下,要保护菜鸟这种事呢?」
「新兵如果死了,只能说是自己能力或智商不足——你这个里维小队裡的巨人,在训练所裡免费表演喷血,好像很有趣哪?」
「真可惜,我没有一起观赏到这场表演啊,怎麼可以忘了我呢?艾连?下次要表演的时候,不要忘记叫你的长官一起来看哪。」
里维的连环讽刺叮得艾连满头包,艾连哭丧著脸,「呜呜,兵长我下次真的不敢了啦!对不起!」
「知道就好,笨蛋小鬼!」
里维按住艾连的后脑,手指陷入了柔软的头髮裡,啃咬似的吻上了艾连的嘴唇。
*
甚麼嘛~这两个人看起来没事的样子,真是害我白担心了!
门外,汉吉推了推眼镜,轻快的踏著步伐打算去新兵所裡,替里维进行一项十分机密的调教任务。
「真是的,现在的孩子真是越来越不可爱了哪~」
第3章
天蒙著一层铁灰,层层浮云后却渗著金光。
这顿觉睡得不怎麼安稳,在睁眼的浑沌后,里维发觉一背的汗水湿了被褥,油然升起一股厌恶感,伸手朝耳廓后一抹,黏腻的汗水更是令人噁心,按照常理他该去一趟浴室梳洗,如今却一反常态没有立即更衣,伸手拉了条早被放置在床边的毛巾,朝那块湿漉漉的区域盖去,翻身,再度躺了上去。
天灰,时间还早,约莫四、五点。
里维本来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却硬是闭上双眼,强迫自己放缓了呼吸。
他这麼告诉自己,睡吧,别多想了,免得夜长梦多给自己添乱。
*
意识犹如一团打在脑内挥之不去的光晕,亦如一潭死气沉沉的湖水在落了颗石子后逐渐甦醒。而念头宛如无法串起的透亮珠子,叮叮咚咚散落一地。
儘管知道身旁没有他人,里维醒来的第一个动作,却是理智也无法阻止的向空荡荡的身边摸去。
扑了个空的惆悵日復一日,在强烈的自我鄙视过后,再度堂而皇之地接受这样的自己,里维便是这样一个不会给自己添增污点的男人。
夏日炎炎,朝阳都还没完全升起,一股不带清风的溽暑的闷臭已从窗外阵阵传来,在放空了几秒鐘,他无来由地想起今夏蝉噪尚未。里维终究从床上坐起,滑落半身的被单下,露出精实的腹肌,他拨开碍事的瀏海,看著从窗户透进的、撒在双腿上的阳光。
明亮、却不够灼热。
缠绕在双瞳裡的色彩,虽然一样都是金色… …
他坐在床板上又沉默了好一阵子,身在此处,心却无影无踪。
节骨分明的手指穿透过前额稀疏的黑髮,毫无理由地能使自己烦闷的来源… …
——只有可能是那个小鬼。
里维打开衣柜拿出替换的衣物,赤脚走进了浴室,扭开水龙头,铁灰色的金属管逐渐发烫,他看著镜中面无表情的自己一点一点地蒙上一层潮湿的薄雾,最后吞噬殆尽。
水流顺著肌肉的线条自上而下,他散漫地思索著,就算那个房间永远不会有扇窗子让阳光进入屋内,就算渗入墙缝间的霉味怎麼也清除不掉,那又如何?
又如何呢?
人类这种贪婪的生物啊,在嚐上一点甜头后,就会忍不住想要一而再地索取。在成為自己的东西之前,没用尽办法不会善罢干休。
他仰起头,水珠打溼了那不苟言笑的面孔。
自己向来就不信教会的那一套,想要的东西,果然还是遵从自己的意志去夺取。
对於那个孩子带给他的温度,就是如此哪。
里维张开嘴唇,水珠滑进了同样炽热的口中。
「… …艾连哪」
灰蓝色的双眸熠熠生光。
就算你有了翅膀,没有我的允许下,不准飞得比我高啊… …
*
「小艾连~今天还是一样是去新兵那裡吗?」
刚起床还一脸睡意的汉吉,看到在替马匹刷毛的艾连,双眼发光忍不住凑向前去。
「早安,汉吉分队长!」
「早安小艾连~」汉吉推了推眼镜,左顾右盼,随即睁大著双眼,不可置信地说,「咦、咦咦?昨晚里维没在你那边过夜吗?」
真奇怪啊?昨天发生那种事,还以為里维那种控制狂一定担心的不得了,捨不得放开小艾连呢~
艾连僵直身体,手中的毛刷掉到地上发出令人在意的声响,「——您、您在说甚麼啊?兵长才—!」甚麼跟甚麼啊!真想挖个洞躲起来!一大早的,分队长在说些甚麼啊——
「哎呀呀~年轻人做事这麼不甘不脆的怎麼行呢?被里维听见的话,估计他又要给你一脚,然后一脸嫌恶地说:『削你后颈』了呢!」
「哈哈、兵长的确会这麼说。」艾连忍不住笑出声音。
「这个对话,如果被兵长听到的话会被杀死吧。」
「是呀,所以就当作我们之间的小祕密吧~千万不可以让他知道我模仿他啊!」
汉吉露出笑容。
所以说,跟这孩子在一起,烦恼甚麼都不见了似的。
里维私藏了这麼好的一个宝物,真是滥用公权哪。
汉吉忍不住伸手搔了搔艾连的头顶。
嗯、手感真好!
心想时间大概不早了,艾连牵起砩辛艘桓霰隃世瘢旖乔咧还岬男θ荩阜侄映ぃ肝业孟壤肟恕!?br />
她看著英俊的少年佇足在鬃毛闪著光华的马匹旁,这就是最特别的… …人类的希望呀,汉吉轻轻地摆了摆手。
「路上小心…小艾连」
彷彿被青天所吸引。
狂风扬起了少年背上的翅膀,她收回了道别的手掌,静静地瞅著,那双比起自己的羽翼还要更加庞大的双翅,以及承载著来自各方重负、却毫不颤抖的双肩。
汉吉回过头来,有些意外,「啊啦?里维,你在啊?」
「啊啊。」里维凝视著远方,敷衍地答道。
他一直都在,站在一旁,静静地注视。
「不知不觉中,那个孩子已经足够坚强了呢,里维。」
拍了拍长官的肩膀,汉吉等了几秒,没有意料中的肘击或是猛烈一脚,『嗯…?今天的里维很不里维喔。』她低头以一种不该出现的俯视角度看著那矮小的男人。
里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不能再更平淡的语气。
「你在说甚麼啊混蛋四眼…那傢伙还只是个小鬼而已… …」
只是一个小鬼,就别跟他提甚麼足够坚强还是交付重任了,一群人噰喳喳的,真是吵死了啊。
里维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还只是一个小鬼而已啊。
*
「教官,昨天的事,真的非常对不起!」
正进行精神训练的艾连双手插腰巡视著列队,突然间站在排头的三个小鬼大声的喊到。
本来就不热络的气氛,更在瞬间降到零点、沉重无比,犹如来到荒烟蔓草,竖起耳朵只听得见眾人小心翼翼鼻息的声音。军靴踢溅起黄土,扬起的尘埃覆上了严重磨损的前端。
艾连无力得想,『这些小鬼,难道没带大脑出门吗?』
「扰乱纪律,你们三个绕著这裡跑二十圈。」他面无表情地命令,「跑完后,直接向我报到。」
像那些小鬼一样的笨蛋,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很少见了。艾连望著那几张多少已经脱去了稚气、却带著青少年自大的面孔。回忆是一串串珠帘,牵一而响叮噹,他想起自己作為新兵的那段日子。
傻瓜是最会成长的,傻瓜也是最容易丧命的。
但那些都还是其次,傻瓜最可恶的地方,是在於会让他人命送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