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乐。
至此终于能够领会丹得做疤痕整形的真正原因——那些伤疤无一不是确凿证据,足以使他有家归不得,所以非得毁尸灭迹铲除干净不可。
我们是在午后二时许抵达庄园的,当天又非公休日,照说怎么也得晚餐时分才见得到魏氏的掌门人魏立峰先生,但事实上,到下午四点多,我已有幸坐在圣…菲达庄园大屋的小偏厅与魏家的大家长对面对坐着,享受下午茶。我的左手边是丹,右手边是魏夫人。
这也是我头一次得见这位美国东部精工科技业界一方宗主巨头。他已年过半百,但身材保养极佳,眼神锐利,同时又含蓄得恰倒好处,哪怕头发已有六成白,看上去也只是反添一股威严。至于长相么,“豪门无丑人”这话也不无道理,只不过,我见过魏家大少的档案照,原来他长得象魏夫人。
午茶的主题,自然还是闲话家常,只是“拷问”丹的人由魏夫人换成了魏家的大家长。不同于丹与魏夫人的母子贴心,他与魏立峰的关系完全就象是个叛逆任性的小儿子和一头溺爱儿子一头又气他不肯乖乖听话听训总跟自己抬杠的父亲。
魏家大家长呵责丹的样子,分明是已想要把他干脆禁足,偏偏又心疼他在外头颇多辛苦,不忍他回到家里还不得多多享受放松。
渐渐的,即使身为局外人,我也看出玄虚——魏掌门提早出现纯为堵人。
这方面,我并没刻意探听过,但身处CLIE四天王左近,纵然漫不经心,时日久了,总也有些流言蜚语飘入耳朵。道听途说,魏家大少出事后,原本早想传位给儿子的魏立峰虽仍稳坐魏氏总裁之位,坐镇大局,但经此打击着实有点力不从心,所以一心想用点功夫再培养一个接班人。丹虽然平时称魏东平一声“大哥”,但其实却是其余圣…拉琪尔斯的老大,况且即够人称“CLIE行动总司令”,自有一套独特的御下之方,是魏立峰当然的首选之人。
可丹不知何故,对此提议极为排斥,一早便拒绝了魏家掌门人,态度还极为决绝,剩下阿荣他们也个个闻风而逃,连个人影都摸不着。虽然最终有道格被养父揪住,动不动就被抓去代打,丹却知道魏立峰对自己一直耿耿于怀,且始终没有死心。于是近一年间,他与养父之间的情形真只得“你追我逃”可来形容。他其实平常差不多十天就要往纽约走一趟,每次都来去如风,多半便是为了躲魏立峰。
当着我的面,那对父与子自然不会进行这种家族内部重大事务的讨论,但魏立峰对养子的句句谆谆相询总脱不了这个意思的嫌疑。
他一直关注丹这次会在家逗留多久,说来说去总归一句,要他“不要老是在外乱跑”,又说“这次总得多陪陪你妈些日子,你们几个老是野在外面,乐不思蜀,都不晓得惹大人多少挂心”,干脆就从下午茶直接噜苏到晚餐。
至于丹,魏家大家长说什么都唯唯诺诺,就是对自己确切的日程安排闪烁其辞,怎么也不肯老实地应一句养父“我这次总要多留几日”之类的话,动不动就直耍花枪地转移话题。可即使这样“勾心斗角”,问答中字字句句仍充斥着两父子之间特有的默契温馨。
借由他们,我终于对“流言”有了彻底的认知,相信任何有幸亲眼目睹丹与魏立峰夫妇相处的人都会对那些所谓圣…拉琪尔斯对魏氏心存二心或后者对前者百般忌讳之类的凿凿传言感到无稽可笑。
如果不是收到来自克莱缔家族的口信,里舍已经查出古巴人的情报来源,我想无论丹对到魏氏当学徒有多么厌恶,他仍会在纽约逗留一阵,多多陪伴自己的养父母,以补偿自己圣诞节未能与家人相聚的遗憾。
可惜,持国天确切的行动消息自EDEN泄露的推测已被证实。
出卖CLIE四天王之首,而又意图谋杀丹的随身助手,以之韫的脾性和为人自然决不会肯轻易罢休。她特别嘱咐要我们不用急着回EDEN,显然是早一步得到这个消息,有心支开我们这两个当事人,好放手大肆报复。虽说一个机构的执掌者为了自身在机构内部和行业范围内的威信和信誉,在自己职员受到侵害时,为其出头,维护其正当权利是必然的事,但我和丹都担心之韫激怒之余,会再惹出些好象韦恩与叶氏并购大战之类震动各方的大事来,故而不得不第一时间赶回EDEN。
由此,丹这次真正在圣…菲达庄园休憩时间尚不足48小时。
即便如此,临走去机场前,丹还特地往纽约河西公墓走了一趟。
他在里面大约待了快一个钟头。我没有跟他进去,只在车上等他。
纽约到EDEN,再快的飞机,直航也得十多个钟头。
一路上,表面一切如常,但实际上,我心情非常恶劣。
虽然早在获悉古巴方面行动指挥人的名字和身份级别时,对这个事态就有过预见,但当一切被证实的时候,我仍觉得不是滋味。
尤其不知该如何面对丹。
我与某人有过郑重约定,我向那人承诺过,要看好他,结果……归根结底他却是被我连累的。
丹以为我为这事生气,叫我“不用想太多”。
他以为我想不开而郁闷,其实我才不会。
虽然我对他们为了借刀杀人除掉我,竟不惜出卖持国天的任务情报是很愤怒,但那只是一阵子。那些政客的卑鄙,我一早有数,火头过去,怎会再为这种人这种事多加怄气?
我只是觉得无力。
愤怒过去,我唯一的感觉就是无力,甚至并不是灰心。
因为没有灰心的立场——早一年多前,我就不是警察了,他们这样做也不算出卖自己人。
我跟丹说:“这是我的私事,我不希望有除我以外的人介入其中。”尤其牵扯到的都是EDEN政经两界的大员,我绝不乐见韦恩或CLIE趟这混水,再被有心人趁机冠上一堆莫须有的罪名。
“是,这是你的私事,但……”他慢条斯理地反问我:“难道它就是不是我的私事?”
呵,也对!
被出卖行动情报的是持国天,并非CLIE的四天王之首。
说起来,无论是他还是我,全是第二职业惹的祸。
丹要我“死了这份心”。
他说,假若我们在之韫获知此事之前回到EDEN粉饰太平,那私下要怎么处理,全可由我来做主,他这个第二受害人会尊重我这第一受害人的意愿,就算要报仇,也会耐心地等我出够气,自己再接着上,可现在……我们不但无法自己修理那些人渣,还得赶回去,趁他们尚未被激怒的之韫彻底赶尽杀绝之前,喊一声“刀下留人”,留他们一条贱命苟延残喘……真是令人郁闷!
因为是第一时间起程,飞机抵达EDEN的时,刚好是1月23日的晚上八点多。
这个时间真尴尬。
除了休息或玩乐,我们想做的事没一件适合去进行。
本来,我尚可联络小邱,拿回自己寄放在她那里的杂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