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凶戾样子。我全身重要关节都被他以自己的身体和双腿钳制得死死的,咽喉被他致命地掐住,巨大的手劲令我根本无法呼吸,很快就眼前黑影晃动,只听到自己喉骨格格作响巨痛欲碎的声音。
有那么一刻,我真的怀疑他是否早有预谋,要在这种别人根本不会置信的时机把我除掉。但怀疑也没用,我没有反抗的余地,视力已经衰退到极限,连耳朵都开始嗡嗡乱叫,虚空的双手紧抓着身下的床垫,肺叶剧烈地疼痛着,我已到极限。生死一线,我朦胧的看到丹似乎露出迷茫,口中好象叫出“芬妮”两字,跟着喉间的禁锢一松,大量新鲜空气冲入胸膛,我摊在床上大口喘息,随即又剧烈地呛咳着,半晌都恢复不过来,过了很久,才终于有力气稍稍转头。
丹捏着点滴针头,冷冷地问:“你想干什么?”。
我无法判断他这时到底是否清醒,喉咙又火烧一样的痛,一时间无法出声,隔一会才终于讲出话来,本来是想好好跟他解释,谁知一开口,完全口不对心,“你说我要干什么!王八蛋!”我狂怒,嘶哑地朝他吼过去,“我要替你换手打点滴!妈的!你以为我要干么?我要杀你?我要杀你用得着等到现在……”太激动,一口气走岔,又是顿剧烈的呛咳,咳得我肺都烧起来,“蓬”的七窍生烟。
丹看了我一会,忽然又慢慢闭上眼睛,“对不起,”他很慢地跟我说:“刚才我可能不是很清醒。”他舔了舔自己干枯的下唇,又道:“我不太清醒的时候很危险,你不要轻易接近我,刚才我差点杀了你。”
我苦笑。
并非不知道他不完全清醒时的危险性,可……跟了他这么长时间,看他出了那么多次的任务,又经过城堡那场大厮杀,我总以为那种危险性对自己来说应该已经降低到最低或接近于零,不想仍不能有些微的麻痹放松……现在他这样说,我真无言以对。
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比较羡慕女性。
换了是小邱周蕙之流,一定还可以说自己欲哭无泪,而我身为男人……真正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能说。
丹跟我讲:“你跟我说说话,说着话不太容易走神。”
道理是没错,可叫我跟他说什么呢?我本就不善聊天,换作从前,可能还会利用这等良机,向他套话,但在个人立场早已模糊的如今,一切与公有关的事,他莫不做在我眼前,我又不似小邱儒纳之流,八卦得对他的私生活亦怀有浓厚的好奇心,还要我去跟他套什么话呢?
但我们终于还是开始说话。
当然因为没有主题,所以根本就是闲扯胡聊。老实说,我自己都不晓得在说什么。丹刚才的袭击令我的耳朵又开始鸣叫,听力受损的状况下,有时跟他说话,简直就是牛头不对马嘴,他神智时好时坏,但也发现这一点,问我:“你耳朵怎么了?”
我说:“老毛病,偶尔会发作几次,仿佛严重得连听力都要完全丧失,其实隔一两天便会自动恢复。自晓得有这个毛病,有时我也想,是否装做听力出问题,就可不用再听上司罗嗦。”
他沉默着,也不知听进去没,一会不知怎么笑起来,很轻很轻地讲:“大哥也是这样。他一听到坏消息或令他不高兴的事,头一句多数是‘真怀疑可是耳朵出了毛病’或‘我的听力出了问题,麻烦你再说一遍’,哪个不长脑的笨蛋胆敢当真重复,包管他此后的日子一路长黑。”
说这话时,他双眼微合,衬上那把异常柔软的语调,虽然仍是那个靠缩在床角的姿势,但整个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非常奇异,非常……那是种我形容不来的感觉,但丹并没再多提到他的“大哥”。
我渐渐发现,闲扯有时也有好处——至少它能令我轻松辨别丹的意识状况,他意识一混乱,便会说出我不知道的语言。
坦白说,我自己的状态也极差,全身各处早已不仅仅只是痛不可当,根本就已如同一部破烂不堪仍在勉力运作着的机械,正在逐渐崩散中。某些片刻,我甚至怀疑自己的神智不见得比丹更清醒。我其实急需疗伤,急需真正平稳安定的休息,可不能是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是最危险最可能发生新一轮危机的时候,同时也是丹最弱的时刻,无论如何我不能垮下来,至少不能是现在。在这个不知道到底什么人能真正信任的时候,我们不可能寄托他人或外来的帮助,更不能两人一起垮下来,就算真要死,也得一个一个轮着来。
时间就这样慢慢滑过。
这中间,我曾两次到楼下酒吧厨房弄了点吃的,但……丹完全不能吃,热的也好,冷的也罢,就算是糖水,似乎都会刺激他此刻脆弱无比的胃,令他痛苦不堪,甚至再度吐血,无奈之下,我只得确定他清醒的时候,给他打葡萄糖。至于我自己,也是半斤八两。其实是半点都没食欲,但为了能够维持体力,只能食无滋味地勉强下咽,但最终还是吐了出来,只得作罢。
生死由命吧。
发现自己已无法进食后,我便这么想。
天色渐渐暗下来,又是晚上。
我没有开灯,还把酒吧的所有出入口连同窗户都反锁堵死,并且牵上细线,挂上谢戈买来装饰圣诞树的小叮当,自己抱一把上了膛弹匣满满的销音枪,静静坐在丹的房间里,心里半昏半沉地暗暗祈祷这48小时里,都最好什么人都别来,而后……直到楼下酒吧后门隐隐传来急促的拍门声,我才突然自昏沉中反应过来。
我这人命骨奇反——从小到大,往往求什么不应什么,索性豁出去,不该得的反又送上来。
这不,求人不来,就一定会有人来。
我该求人一定要来才对,这样才不会有不速之客。
把一柄上满膛的手枪和六把飞刀塞到丹的手里身下时,酒吧的前门也传出人声。丹睁开微合的眼睛,外头行道树上的彩灯光芒映入窗户,反射入他纯黑的瞳仁,泛出宝石般晶莹流彩。黑暗中,明知他未必能看清,我仍无声地与他说了句“我下去看一看”,他的手微动,反握了一下我的,我顿时定了心,知道他此刻正清醒。
悄悄来到一楼酒吧,除了拍门声,我还听到模糊的低叫,但因听力减弱的关系,并没听清对方在叫什么。我刚贴近大门附近,所有的声音突然嘎然停止,下一秒钟,25mm的实心防弹玻璃大门泛出璀璨的火星,画出如烟画般幻丽的圈型轨迹——防弹玻璃被专用的焊枪割出一个直径三十公分的大洞,下一秒,割下的玻璃被无声地揭去,一只粗壮的胳膊自洞外伸进来,手法熟练地迅速将大门反锁的锁头打掉,推门而入,同时后门处也传出玻璃碎裂的声音。
我没有犹豫,立刻开枪。即使有销音器,枪声在安静祥和的深夜里听起来仍然惊心动魄。有无命中,我无法肯定,但混战就在那一刻开始。黑暗中一个巨大的黑影对牢我迅雷般直攻过来,那临近我身才骤然勃发直迫上来的杀气令我毛骨悚然,汗流浃背的同时,本能的以同归于尽的方式全力反击出去。
枪械早在最初的接触中被劈手砸飞,对方对杀气的控制已经到了一个令人瞠乎其技的地步,我象被罩在一个黑布口袋里,五感完全失去作用,只能靠自己浑身三千六百五十万根竖直紧绷到极点的寒毛,尽力扑捉空气中细微到近乎没有的波动。每一个攻击都要到直逼上身了才能察觉,每一记反击都不经思索,能否奏效莫不交付给命运抉择,每一次短兵相接,无论是躯体思维无不受到最大程度的极限撼动,肌肉皮血都好象因为承受不住这样巨大的冲击而要与自己所依附的骨骼脱离飞散一样。我的大脑已经停摆,它根本无法跟上对方袭杀的频率。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整个酒吧里充满椅飞桌倒、酒具器皿家具灯饰破碎裂开的声音、我的掌风腿劲和剧烈喘息暴喝、还有拳脚着肉的声响。
这短短的片刻是我生平几个最为凶险的瞬间之一。
每一秒钟,我都以为自己会在下一秒钟里彻底完蛋。我从没遇到过攻击性如此爆猛惊人的对手,简直令我生出绝对无法抗衡之感。尤其是从头至尾,除非贴身肉搏,我都抓不准他的位置和气息,他好象是完全隐形的,那种感觉甚至比先前丹浑噩间要将我活活扼毙更为可怖,如果不是儒钠的那声大叫和骤亮的灯光,我必死无疑。
灯光亮起的瞬间,我眼前一片刺眼的白芒。直觉告诉我,有人不顾一切硬插进来,但我拳势未改,仍然直奔身体本能锁定的前方扑杀而去,人影跳动,巨掌挥来,有人牢牢撼住我挥出的拳头,我借力将身体标起前扑,另一人冲出,硬生生将我拦腰抱住,拖着我“轰”一声,惊天动地摔倒在地,跌成一团。
他在我耳边雷鸣般大吼:“陈,是我,儒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