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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便上演“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全武行。
有金毛小子上来宣布对丹的“主权”,被荣一拳打出鼻血。
洋小子们在人数上占绝对优势,见自己人吃了亏,纷纷拔拳相助,一场混战下来,不但荣自己被揍得似猪头,尚未学会打架的丹亦受到牵连,一张漂亮的面孔被揍得青紫一片,嘴唇翘起,且被管理员发现,叫一声“又是这个支那小子”与荣等几个肇事者一起被关进黑房反省。
最初的时候,的确是荣在关照丹。
他也学那些流氓坯子爱干的下流事,想亲近丹,但终究只是第一次,好奇有余,成事不足。早就发誓要摆脱这种玩物生涯的丹令他吃尽苦头。
素来只会耍勇斗狠的荣打不过外型文弱却诡计多端的丹。
“老大”这一称呼就此易位。
不过就当时而言,别人眼里的“老大”还是荣,因为遇事第一个发话的永远都是他。
反正到什么地方,都要看一个人的势力与背景,有荣这个“好战”分子做门神,丹并不介意别人说他是荣的“马子”。
很多日子后,丹曾经问过荣:“那时为什么会帮我?”
荣的回答带有种族歧视的味道:“因为你与我一样黑头发,黄面孔。”
这样拉帮结派也是有原因的。
黄种人天生比白人来得灵巧,当扒手自然事半功倍,但吃亏在个子小,耍勇斗狠不行,辛苦偷来的钱全被院里手脚苯苯的洋童抢走。他当初为生存也下过苦功,但不久即发现抢别人偷来的钱要比去偷街上肥羊的钱方便安全得多,且人多力量大,整个孤儿院里举凡黑头发的孩子,荣都全力支持,很多时候,他与人狠斗,被打到鼻歪脸肿都是为了他们这黑头发的一族。慢慢地便有了跟随者,有人做掩护,他胆子渐大,从扒手自动改行成为强盗,从抢其他人扒到的钱,到索性上街抢女人皮包。
为荣做掩护的是泰。
丹到德圣拉琪尔斯时,泰已来了有三年多。
泰来了没多久,由于继父训练有方,会点拳击的他便与荣成了搭档。毫无疑问,这两个小子都是天生当强盗的料,不过相形之下,泰无疑要比荣安分许多,他没有他那么嗜血好战。
丹到德圣拉琪尔斯不久,便被训练成骗子。
因为他外型斯文俊美,且颠沛的经历令他善于察言观色,机敏善变,必要时他还可以改装成女孩子,最主要的还是因为那个中东二老板的调教,令他对享受一道略通一二,行为举止间比较有教养,活脱脱一个好人家的乖巧孩子。谁会相信这样一个文弱俊美带点无助的少年会是个行骗高手。
他与荣和泰就这样成了伙伴。
通常的做法是由丹出面将肥羊骗至适合下手的地点,再由荣和泰一起动手抢。
三人联手,无往不利。
再没多久,他们便受到院方的瞩目,与刀一同入选成为一名少年杀手。
客观地讲,这个世界的阴暗面数之不尽,我相信丹他们四个的经历并不见得是最悲惨的。我们魏家也并非开善堂的。可正如妈妈说的——“别人再如何悲惨,我们没有真的遇到。既然遇到了丹他们四个,知道了他们的经历,当然应该力所能及的为他们做一点事。”
与我纯为与丹他们的投缘不同,这才是我父母最初决心收养丹荣刀泰的原因。
妈是希望:“至少让他们可以摆脱那种没有合法证件、合法身份的状况,再也不用担心被民政局查到他们是在逃孤儿而再将他们强制送到哪一间见鬼的孤儿院去,让他们可以自由选择日后的生活方向……不用被逼着去做什么小偷杀手。”
事实上,要做的事远不止妈想的这些。
我“提醒”爸爸,毕竟是他说过的。这件事真要是做起来,我便会多出四个兄弟。哪有人对我的兄弟做出那种令人发指的事后,还能逍遥快乐的?!
家里的律师团已经开始重新彻底调查所有与丹荣刀泰有关的各种案例。爸爸要知道,在那些丹他们做为受害者的案例中,应当承担法律责任的人究竟有没有切实履行他们的“义务”。如不,他要求律师们维护法律的公正尊严,务必令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必要时,他会提供一切方便。
不用忠告我,这种做法有“仗势欺人”“只手遮天”的嫌疑。这本就是个强权的世界。谁有权、有钱,谁便能主持“公道”。“行事只求问心无愧”是我自幼接受的强人教育中首要的一环。
另外,律师们也已经开始探求可以注销那些登记在丹他们各人名下累累不良记录的方法,追查他们真正的出身和在世亲人,以正式申请他们的监护权做准备。对此,爸爸跟那些律师们讲得更明白,“……代价不计,如有必要,我亦会提供一切方便。”
有人提问:“先生,如果真的找到丹少爷他们四个的亲人,他们若提出监护权问题,我们是否要做好竞争的准备?”
爸爸没有回答,转过头以眼神询问我。
我想都没想,直接给提问的人“没错”两个字。
说老实话,我才不怕有人来跟我抢人。
我只担心丹他们会自己不肯留下。
每天都有各种调查信息汇集报告上来。
妈每看一次都唏嘘心痛无比,已经在责怪我对他们的粗鲁。
她要我去跟他们道歉,尤其是丹,还要我保证再也不欺负他们。
我没过去。
他们那些辛酸的过往令我的心情沉重无比,我怕见到他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每天都要管家跟我报告他们的状况。
私人医生和仆人们将他们伺候得滴水不漏。荣他们开始还吵着要见我,后来大抵是丹叫他们少安毋躁静观其变,如今全都不闹了,每天无所事事烦闷不安,情绪日渐焦躁。
我又何尝不是。
整整三十天,每日至少打三四个电话给律师,若有可以亲自参与的,便随时随地地跷课出来。律师们被我吓得没人敢在晚上十之下说下班,人人做得似头老牛。
妈劝我,“没人不给你见他们,真的想念就直接去敲门。妈妈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也不用这么折磨自己。”
我挨在她怀中,几乎是心酸地跟她坦白:“我希望再见他们的时候,会有好消息当作礼物。”
“可是,东平。”妈妈提醒我:“正式收养的司法程序繁且复杂,问题多不可数。这不是能够一蹉而就的事,短期间要看到结果,很难呢!”
话虽如此,可收养的事没见一点头绪之前,真没脸见他们。
管家来报告,说荣他们好象已经闷得想自杀。
他老兄说话是有点夸张,可我也真担心把他们闷出什么毛病来。连忙要他拿几副游戏棋给他们打发时间。
隔了两天,我才从外面回来,连外衣都没换下,管家竟又跑来跟我报告:“几位少爷好象都不喜欢,可能是不会玩,兴趣全无。”
我抚着额角,暗叫老天。
“丹呢?”我问他:“他在干什么?”
最叫我牵肠挂肚的就是他。
管家亦有些摸不到头脑地告诉我,“丹少爷在看书。”
“看书?”
“是,丹少爷发现与客房相连的图书室,便跑去看书,已经有快十天了!”
有这等事?!
我错愕!
他们几个不是都没能上过学吗?丹还能看书?
不晓得他看的又是些什么书。
他不似阿荣动手多过动脑,坦率勇直,又不象泰和刀随遇而安,全然的无所谓得过且过。照理说,这种前景不明朗无法自主的局面一定会令他比任何人更感到厌恶、甚至害怕。
但,现在他却在看书?!
相较荣他们的暴躁,连管家都对他还能够这样镇定悠闲感到不可思议。
这小子!
肯定是在谋划什么!
我不安地在偏厅里走来走去。
管家知道我的心思,其实如今家里有谁不晓得我的心思?!
他在一旁劝我:“少爷,过去看看丹少爷他们也好!罗斯大夫昨天临走还说虽然比预计的慢,但他已康复了许多呢!”
我颓然地坐下,气闷地嘀咕:“可是正式的文件还没出来……”眼角一转,刚好逮到管家偷笑的样子。
我瞪他。
他一点都不收敛,反而索性笑了出来。
我无可奈何,心里也知道这不是好借口。
正式文件十年不出来,难道我就十年不见丹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