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田喘着粗气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龙之峰则低着头默不作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无论本意是好是坏,也改变不了欺瞒我们的事实……”龙之峰喃喃低语,语气中透着一股无奈:“就这么安静地离去,的确是园原同学的行事风格。”
就在此时,四木及时地拿出一个信封,放在了两方间的小茶几上。
“这是护照,以及前往洛杉矶的机票和一笔钱。虽然这点数目比起二位的私人财产应该算不了什么,但也得让我们聊表心意吧。”
“这就一定是临也先生教你的了,四木先生。”龙之峰瞥了信封一眼,冷冷道,“他很清楚在什么时机拿出我们最想要的东西。”
四木倒是不忌讳,嘴角露出从容的笑容。
“这难道不是双赢吗?我们粟楠会在神不觉鬼不知的情况下吸收黄巾贼与蓝色平方的力量,成为新生无色帮DOLLARS。然后会按照约定,让两位‘回归白纸’。——这可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
闻言,纪田却皱着眉头问:“约定?什么约定。”
“啊,你们还不清楚吧?……我们与‘那个’折原临也做了几个约定。”
※
三角梅酒店高层套房的落地窗正对着池袋美丽的夜景,在漆黑的夜空下,不远处便是喧闹的区域,星光、各式各样的招牌还有高楼上不停变换形状的装饰灯都在黑夜中熠熠生辉。折原临也不知何时搬了张大沙发放在这面窗前,几乎整个人仰倒在柔软的皮料上,半阖着眼眸安静地看着窗外。
今晚的天空很干净,空气里像是没有半点杂质,甚至能够清晰看到远处的细节。
折原临也偶尔也眨眨眼,把双手放在小腹上,两脚随意地搭上地面。他维持了这个动作很久很久,久得平和岛静雄都已经下楼吃了个饭又抽了根雪茄,还顺便跟岸谷新罗闲聊了几句,回来时发现那死跳蚤居然还是一模一样的姿势。
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一阵烦躁。有什么不对劲。
静雄十分不舒服地把拖鞋踢开,赤着脚就走进房内。
“喂,死跳蚤,干嘛呢?”
“……”
临也好像失聪了一般,老久还是半声不吭。他的异常让静雄感到浑身不舒爽。说来也可笑,平日里老嫌这东西像只虫子一样上蹿下跳罗里吧嗦,可当他真的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了,静雄又觉得很不习惯,只想把这家伙给揪起来晃几下。
他这么想了,也付诸行动。静雄伸手一把抓住临也衣服后领,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从沙发提到空中。
静雄蹙眉往他身上扫了眼,看他手腕、锁骨处露出的一圈圈绷带,顿觉特别的刺目。
“你到底怎么了?”
在半空中晃悠的临也倒是随他摆布,只有平静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窗外美丽的光景。
不知怎的,静雄忽然就觉得自己看懂了这一幕,临也正在“运作”。
他在思考,脑细胞正不停地沸腾。以前认真向新罗询问这死跳蚤的弱点时,听他提过一个假设。新罗说当人的行动跟不上极限的思考,最终会导致动作迟缓,说不定那时临也就成了废人一个。只是听他这番假设也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这还是静临第一次真的看见临也傻傻不会动的样子。
没有活蹦乱跳,没有癫狂傻笑,只是安静的折原临也。
平和岛静雄一下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而且比他刚进门时的感觉更强烈了。
可没等他进一步行动,一直默不作声的临也却忽然开口了。
“看来,是退潮的时候了……”
“啊?”
“……小静,我是时候跑了。”
“你在说什么?”
临也挣了挣,忽然抬头对静雄露出善恶不明的诡异笑容。这没来由的一笑让静雄松了手,随机,上身只有一件黑色T恤的临也轻盈地着地。静临还没赶得及对那个“跑”字产生反应,临也已经捞起沙发旁的毛边大衣穿在了身上。
星级酒店内室温都保持在27度左右,根本没有穿上冬衣的必要。
所以下一秒,静雄已经伸手攥住了那件大衣的兜帽。
“你要跑哪去?”
“继续留在池袋,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我得跑了。”
“啊??”这到底又是哪出!你不是跟粟楠会联手干的这一票吗!怎么忽然又要起冲突了!一大堆质问梗在了喉咙,最后却被不善言辞的静雄咬牙切齿地浓缩成一句精华:“……你可真没一天消停!”
就算最初的约定中包含了彼此的恩怨,但却不代表新生DOLLARS会继续放任折原临也在池袋为所欲为。那位老练的会长能代表粟楠会,却不能代表DOLLARS——是的,老会长不会亲自接手新生DOLLARS。考虑到3年前产生的恶劣影响以及数年的脱节与空窗,仁义宽厚的老头子在平安出狱后,必然退居幕后,将新生组织交给他人打理。
那么,距离老爷子出狱还有短短的四天,池袋两大独色帮已经被自称DOLLARS的粟楠会旧部控制,新的管理层也是时候动身入驻——
三年前凭靠捏造出来的假证据扳倒了粟楠会长这个仇,可不会轻易一笔勾销。
打从高中起,折原临也这十数年来一直与地下社会的各方组织势力打交道,比谁都更了解那些摆不上台面的规则。在计划过程中临也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深想,但离大功告成的那天越近,自己就越危险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昨夜,园原杏里已经离开日本,前往遥远的洛杉矶。最大的一个隐患消失,临也再没有理由耗在这里。
没有理会静雄凶恶刺人的视线,临也悠闲地走到门边穿好皮鞋,再回到床头柜边,拿起自己的手机。他的动作异常的轻,只以拇指与食指捻起手机的上盖。液晶屏上很快亮起池袋的夜景照片,微微闪烁的时间标明为22:25。
临也带着笑意高举起手,猛地把手机往地上摔去。
啪嚓一声碎音,手机断成两截。
静雄一时愣住,就见临也抬脚就用力踩了下去。随着残忍的咔嚓咔嚓声,手机被皮鞋硬底蹂躏得粉碎,塑料与金属电子零件散了满地。
“死跳蚤,你到底……”
临也以脚尖扫了扫那堆残骸,最后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银色零件。他蹲□去,对静雄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捏着那个小零件站起身来,随手就丢进床头柜上的水杯里。
扑通一声响,小金属摇晃着沉进杯底。
静雄终于也发觉有什么问题了。他毛毛躁躁地拉住了临也偏瘦的手臂,压低嗓音问道:
“那是什么?”
临也上臂一疼,却习以为常地笑道:“嗯……窃听器?”
“……”静雄眉间皱成一团,“你故意让他们监听的?”
平日他与田中先生在一起追债时也层见过不少这种不入流的小道具,但临也这样的家伙怎么可能在不知不觉中被人监听。如此一来,这家伙就是故意而为之了。
果不其然,临也没有肯定,但也没有否定。
他忽然抬起头来,透红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高他近一个头的静雄。这个情况不对劲。静雄的大脑立刻滴滴滴地响起了警钟。这家伙每次一脸温顺的样子,必然还留有后招。
“小静你要跟我一起跑吗?”
可是,几乎是下意识的,静雄立刻就回答了:
“好。”
话刚说完,静雄就开始懊恼自己不知怎的又鬼迷心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