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走惯了江湖的老油条所拥有的智慧,不管什么话都不能说死。
“小女子确实有要事相求。”芳菲坦然说道:“第一,请必须在一天之内将我送到江城府布政司衙门前。第二……”她压低了声音,轻轻说了一句话。
焦青云的面上终于失去了一直努力维持的平静,震惊地盯着芳菲,久久说不出话来。
陆寒发现自己当时做出的决定,暂时说来算是明智的。
因为他帮那虬髯大汉接好了骨,又上了药,那人一时高兴竟让手下把他单独关押起来。
“这人会医。留着有用”
之所以会这样,大半还是为这虬髯大汉的手臂需要天天换药的缘故。
陆寒被带到一楼的一间小舱房关了起来。虽然还是被囚禁着,好歹这舱房里有一扇小小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伙食也从一天一碗杂菜粥变成了一顿干、一顿稀。好歹一天里可以吃上个馒头了。
如果按照那些所谓的受正统圣贤之书教育的士子的观点,他应该大骂一顿那贼酋之后欣然引颈就戮吧?
可是那有什么意义呢?
陆寒很宝贝自己的性命,他知道自己必须努力活下去,因为芳菲还在阳城等着自己回来。
要是他就这样死了……那以后谁来保护芳菲呢?
他接连帮那贼酋换了两天的药。那人的伤势果然减轻许多。说起来,还是芳菲配的伤药有效,帮了大忙。
为此,他们对他的看管也送了许多,经常就是直接把他关在房里便罢,没有专人站在他门前看管。
陆寒常常把耳朵贴在门背上听着外头的动静,将路过的河盗说的只言片语都尽数收入耳中。
不知道底层舱房里的同伴们情况如何了?
陆寒想到童良弼,心里沉甸甸的。
忽然他听到门外甬道上有急促的脚步声接连响起,接着船身一震。看来停了几天的船终于要开动了,却不知又要开往何方?
“那些混蛋官兵是怎么知道这儿的”
“是啊,怎么就被他们摸过来了”
河盗的谈话透过薄薄的船壁传进陆寒的耳朵里。
官兵找到这群河盗了?
他心中一阵激动,立刻从小窗口往外望去,果然看见夜色中闪动着点点火光,应该是官兵船只上的火把。
很快,他便听到了外头甲板上无数跑动的声音。是在激战吗……
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那天被拖上甲板当肉盾的同伴。
不行,一定要趁机跑掉
他看着那穿着粗大窗棂的窗户,心急如焚。
该怎样才能把窗棂弄断或者撬掉呢?
他飞快打量着屋里仅有的一些东西。一张木板床,一条烂被褥,一个夜香桶……
只能勉强一试了
他伸手脱下自己身上那件已经脏得看不清本来布色的长衫,用力撕成一条一条。然后把这些布条拧成股,浸泡到夜香桶里去。
顾不得恶臭——久居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他已经快要失去嗅觉了。他把浸湿了的布条缠着两根相邻的窗棂,再把布条狠狠地绞在一起……
记得在乡下读书的时候,就曾经看过乡人是用湿布条把两根木棍绞断的……希望有用
外头的厮杀还在继续,每当有人在他的房门前跑过,陆寒都会心跳加速,可是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因此而停下来。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逃出去
也许静静地坐在舱房里等待,官兵也会把他救出来。可是,他不能只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啪”
两根窗棂果真吃不住这绞力,应声而断
陆寒狂喜不已。这声音如果在平日肯定会引起外头的警觉,但此刻谁也没空来管他。
他快速转身把床上的被褥撕成条状,结成一条长长的绳索,再把绳索的一头结在剩下的一根窗棂上。
接着,他又把床上的一块床板拆了下来。
他先把那床板送出了窗口,再小心翼翼地一手抓着床板,一手拉着布索爬出了窗口。
船身好高……
陆寒的手传来钻心的疼痛。刚才绞断窗棂的时候用力过猛,他两手的手掌都已经破了皮。但现在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忍耐
一寸、两寸、一尺……
陆寒缓慢地接近着水面。他发现这一艘船并没有和官兵的船只交战,被前两艘船护在战圈之外。是因为……头领和人质在这船上吗?
“噗通”
他抱着木板跳进了水里。幸好现在是六月天,如果是寒冬腊月,他撑不了半个时辰就会被冻死在江里。
湍急的江水迅速把他带离了船只。陆寒在短暂的欢喜过后,马上又陷入了新的恐慌之中——
在夜色的掩护下,河盗们也许看不见江面上的自己。可是同样的,他也很难被官兵的船只发现……
不会凫水的他,靠着这块床板能在江里支撑多久?
他只能用脚不停地蹬着水,尽量朝官兵船只的方向靠拢。
“扑哧”
一支流矢射进了他身边的水面。
陆寒纵然在水里也吓出了一身冷汗。要是那箭再稍微偏个一点……说不定就射中他的脑袋了
可到了这步田地,他也不可能放弃,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官兵的船只那边靠拢。
喊杀声不停在耳边响起,水上的流矢越来越多,陆寒的力气却一点一点地从身上流失。他感觉自己就快到极限了……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身子越来越软。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歇歇吧,只歇一会……闭眼睡一觉就好了……”
他猛的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有霎时的清醒。不行,他不能就这样死去……
芳菲……
芳菲。
这两个字似乎给了他莫大的力量,陆寒重又鼓起力气拼命地蹬起水来。
“水里的那是什么人”
就在他快要昏阙过去的时候,终于听到一个声音对着他高声喊道。
他抱紧了木板,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嘶叫:“我是阳城童生陆寒”
正文 第九十一章:才女
第九十一章:才女
卢夫人看着坐在她对面心神不宁的芳菲,心下不忍,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大人昨儿就已经派兵去救援了,没事的。”
芳菲的眼眶一直红着,像是在眼角抹了一缕胭脂般,反而更添几分妩媚。她却对此浑然不觉,只用手紧紧抓着绢子,心中空空荡荡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