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一出帐子,脚步子一转就看到韵音带着随从朝这里走来。胤礽一呆下意识的就快步躲开了去,等在房中坐了一会儿才回神似的细细想了一遍方才对韵音做的事情。先是如同偷吃了蜜糖一般,又是紧张又是高兴,转念又颤抖着心思若是告密怎么办?思及自己当初又是威逼又是利诱,虽然最后到手的方式有些不光彩,不过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十三自己不行,还不许他来享享福?
一个念头下去,一个心思起来,七上八下间突听侍卫禀告世子弘皙求见,眼下哪有心思见他,正要打发,却见弘皙红着眼睛冲进来,毫不犹豫的跪在胤礽面前。
挥退众人,胤礽不紧不慢道:“怎么了,毛毛躁躁的?”
弘皙哆嗦着唇,脸色煞白,僵直着身子,好似灵魂出窍一般。胤礽等了一会儿,又喊了一声有些不耐烦的皱眉,“若是为早上皇上训斥你贡马的事儿,你放心去吧,还有阿玛呢。”
弘皙这才回神般惨然摇头,干涩的唇中断续的挤出几个断续的字:“他是······他是我推下池子里的。”
轰!
胤礽心里平地炸起一声响雷。脸色骤然一变,听着弘皙深呼吸道:“儿子,儿子本来只想吓吓他。让人在他跟前说今晚可以看到天上异象,他果真信了。阿玛,儿子真没打算······只是气不过,儿子当时也吓着了,等跑远了才想起来回去救人,还没来得及往回跑就听着传来十八阿哥昏迷的消息。”弘皙终究没忍住,满脸的泪水,“阿玛,阿玛救救儿子!皇上一定不会饶了我,一定不会的!”
胤礽脑袋里头如同钝刀一般被磨得钝痛,思衬一会儿,咬牙狠道:“记住!”眼神如同刀子一样,要将那块在弘皙脑中属于胤祄的记忆挖走,“我只说一遍,告诉自己不是你干的!”
弘皙愣愣的点点头,惴惴不安的咬着下唇,呜咽道:“阿玛,可是他也许看到了。他醒了······一切都会完的。”
胤礽颓然的闭闭眼,手撑着额头,叹道:“你真正是个······罢了,你放心回去吧。”弘皙听到此话,恭恭敬敬的磕了头,心头大石一落就要告退,又听胤礽淡淡吩咐道:“他自然是不会醒。可今晚跟在你身边的人,恐怕要去给他掌掌灯。”
弘皙道:“是,阿玛放心。”
胤礽看着眼前闪烁跳动的烛光,用一种如同盯着咄咄逼人的血盆大口一般,脸上渐渐出现了一种不管不顾的狠劲儿。他得到了自己兄弟的女人,同时一个有力的竞争者正躺在床上前途未卜,这是上天在给他的暗示,他是一个聪明人,奢靡的生活让他惰怠暴躁,却不足以让他昏聩。他明白时机的一去不复返,他从没有什么时候如此的希望自己可以登上那将别人玩弄于股掌操纵别人生死的宝座。
从索额图第一次提出那个大胆的设想之初时,他便面临如此艰难的选择,可再差的结果也总比现在的郁郁寡欢强!
是的,他从前只想着如何保住太子的宝座,却从不明白问题的症候是在于皇帝。
如此一想,连日来的愤怒和奔腾的烦躁都有了宣泄的出口,他微微笑着,亲自书写了一份信封在蜡丸中,朗声唤过心腹,道:“速速送到张明德先生处。告诉他不必来见我,计划有变,让他在最快的时间内找到查不出的烈毒。”
那心腹接过蜡丸,又拿出一个蜡丸,道:“殿下,这是张先生派人连夜刚送来的。”
胤礽拆开看一遍,又挑要紧的再看一遍,将纸缓缓放在烛火之上,看着火苗燃起,心情好似也愉快几分,笑道:“真是一个大消息。”眼角一挑,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十四居然不在京里,难不成也赶来凑热闹?”
心腹低声道:“殿下放心,奴才明晚之内必定查清楚。”胤礽点头,心腹领命出去。
不过半个时辰,东西就到了,张明德也到了商量的地点等候差遣,胤礽早安排好了如何一并取了胤祄的小命,当下毫不犹豫,吩咐叮嘱一番就让人去实施。
正哼着小调,却见心腹神色匆匆进来禀告道:“殿下,品尝太监尝了之后,却是十三福晋拿过去的。”
胤礽一听,心里纵然不舍,寻思一会儿,只道:“不必管她。这事儿咱们赢定了,日后登基,我再为她平反也不迟。”
话音未落,又见一心腹来报:“殿下,十三福晋未能进帐,十八阿哥已醒了,陛下仍在那里,十三阿哥榻前伺候。”
胤禛刚回到临时落脚之处,就见几分熟悉的背影,待那人转身不可置信的瞪着眼,低喊一声:“仓津?!”
那人抿嘴一笑,戏谑道:“见着了?”
胤禛不置可否,做出邀请的手势:“进来吧,里面说话。”
“十四阿哥来围场了,这事儿你知道么?”仓津开门见山,胤禛也不遮掩,“我正是为此而来。”
仓津和胤禛一道坐了,思衬一会儿开口:“你说他是为胤禩而来,还是为自己而来?”
胤禛不解的皱皱眉,好似一时没有明白其中差别,仓津解惑道:“若只是为胤禩,那十三可保,若是为自己,那就保不住了。”
“他敢!”胤禛拍案而起,眼里喷着火。喘了几口气,道:“方才十八阿哥落水,十三在阿玛身边,安全应该没问题。何况他自己也不弱······”话音猛落,蓦然一转头看向仓津,见他也是白着脸,苦笑道:“只怕来不及了。”
正说着,却见仓津带着的长随敲门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仓津长叹一声,宣布:“你的十八弟,殁了。”
此刻却见福喜进门跪下道:“主子,十八阿哥殁了。万岁也伤心过度,险些昏了过去,十三殿下依旧在旁伺候,只不过十三福晋被禁足了。”
“知道了。”胤禛点点头,心里陡然有些看不清未来局势的惶恐,混杂着担心和扑朔迷离的前途,脸上越加冷了两分。
且说康熙亲眼看到爱子死在自己眼前,恨不得随着一块儿去了才好,一口气提上来,照旧面对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可心里更让他绞痛的是,王璟桥却说胤祄是中毒,而那毒却是和当年密嫔中的一样——寿宴雪莲礼,他不是不记得,还有十三。当初端来了两碗,为何他独独把将要呈给自己的那一晚打翻了?!似是不愿再想一般,他挥退众人躺在卧榻之上闭眼休息,恍惚间好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惊醒他一般,他坐起来,看到这塞外出行的毡子不知何时变成了令人熟悉的大殿,自己置身于空空旷旷的大殿中央,一排排诡异迷蒙的光线透过大殿的窗棱倾泻下来,将他周围笼罩在一片白雾之中。
康熙心下疑惑,忍不住挪了两步,抬眼间居然看到世祖顺治身穿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望着满案的奏折,轻抚额头显出一些疲累的力不从心。
康熙只觉脑袋中半昏沉着,不及细想居然乖乖跪下请安:“皇上万岁!”一开口却是清朗的声音,如同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般。
此刻白雾散去些许,龙案后的顺治闻声看过来,有些惊讶的问:“你是谁?”
康熙恭敬道:“回皇阿玛,是儿臣,玄烨。”
“哦。”顺治点点头,又皱眉道:“你跪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是出宫避痘去了?”
康熙得天花那是三岁的事儿了,被这么问一时发愣又看看自己纹理清晰丝毫没有稚童之感的手掌,虽然迷糊却倒底是天之骄子,掷地有声道:“儿臣长大了,多年来勤奋学习丝毫不敢懈怠,只为将来能为阿玛效力。”
顺治好似来了些许兴致,搁下笔,笑道:“哦,这么说你想做皇帝?”康熙此时也迷迷瞪瞪的,他不是八岁就登基了?“你可知道,做皇帝之前要先做太子。”
“儿臣晓得。”
顺治偏头笑道:“那你知不知道做太子要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