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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啊。”
“知道?”胤禛的声音冷了八度。
胤祥无辜的眨着眼,解释道:“我有留书告诉他,我来找你。阿玛应该会看到吧?”
“这就是······你所谓的知道?!”
胤祥连忙举手投降认错认输,“好啦,下次不会啦。我如果不先斩后奏,根本就出不来!”
胤禛望着十四岁的胤祥,喉头一哽,居然说不出一个字。
胤祥,他的胤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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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五章 (1)上 。。。
第二天一早,胤禛带着胤祥和李卫,顺带提着昨晚李卫不知到哪里用石子儿砸死的四只兔子,溯永定河故道迤逦南行。
胤禛努力的朝着曾经在地图中看见过的“高家庄”迈进。所幸脑袋里残留着模糊的记忆,永定下游虽然时常改道,但也算好认。
只不过三人元气尚未回复,赶了大半日的路,胤禛极目望去,只见连亘天际的路,这里好似被世界遗忘一般,毫无生命的迹象。断壁残垣丢弃在只露出屋脊的河水改道过后残留下来的泥沙中。远近见不到一个村庄,闻不见一丁点的人烟,越走越是荒寒,一种悲凉之感油然而生。
三人踽踽而行,一路上胤祥倒是说说笑笑。只比胤祥小一岁,孩子心却比胤祥还重的李卫,尽管聪明伶俐,却倒真是个混沌未凿儿的率性年纪,一路踢飞脚大沙仗,玩得也算尽兴,不知疲倦。
“再过去一点,大概就能到高家庄了吧。”胤祥笑眯眯的对胤禛说:“终于可以好好睡一晚了。”
“你怎知道高家庄的?”
“四哥,你在外面,我在阿玛身边也没闲着啊。顺带把张鹏翮带在身边的书都看了一遍,水利离不开地质。我当然知道了。”胤祥神气的皱皱小鼻子。
李卫怪叫道:“祥哥,你怎么不早说?”
胤祥哈哈笑道:“四哥总是冷着一张脸,我难得见他有其他的表情啊。我只想多看看。”
胤禛失笑的摇头,对胤祥的恶趣味不置可否。
高家庄是下游的一个小镇。有一年永定下游决堤,河水四处散漫而下,下游其实早没有了主河道。当时朝中的治河能臣费了不少心思,在四周修筑了大大小小的蓄水池,水激之势可以分流减弱。但大水过后,免不了饥民暴动,加之灾疫横行,聪明一点的殷实人家早收拾细软带着家人逃至苏杭一带,“避器”一词由此而来,也就是躲避灾难的意思。加之南北旱路梗阻不通,所以高家庄住户虽然不少,但却很是萧索。
胤禛三人好容易到了庄边,早已是戌时,天已经黑定了。偌大的一片镇子死气沉沉的,家家户户都关着门,黑魆魆的似乎连灯火都变得大气也不敢喘,只偶尔一声犬吠略略给这个镇子添一点生命的迹象。
三人连敲了几家人的门,虽有人答应,却一听是路过借宿的,立刻就回答镇子最前头有客栈。细细的问,却不再吭气了。
李卫呵呵笑道:“祥哥,真是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多问两句就不回答了,还是人么?”
“还不是叫你给吓的?”胤祥嘻嘻笑:“你去把他们住的房子给点了,瞧他们出不出来。”
李卫见胤祥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却听着他用一种好似认真无比的口气在说话,不由困惑的下意识的看向胤禛。
胤禛因道:“何必去打搅人家?咱们住店去。”心下却十分感慨:在北京城里听着官员们表白,一概都是“家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歌功颂德,如今身临其境,才越发明白那些都是精致的马屁。
李卫在旁边跟着,胤祥却明白胤禛的心思。凑过去,低低说道:“这里的居民多半是因为被路过的盗匪抢怕了,不过再开明的治世,再富裕的地方,总有鞭长莫及的死角。励精图治,勤勤恳恳的,做个亲民的上位者,不就好了?”
胤禛没有说话,夜色里拉着胤祥的手,微微用力的握一握。
三人走了一阵,果见不远处幡子上写着“客栈”二字。刚到了门口,一个麻脸的伙计便笑嘻嘻的迎了出来,见着三人狼狈不堪,本不想做他们的生意,一瞥眼却见着胤祥腰间的碧玉佩,眼睛一亮,吆喝道:“老刘老白,财神爷来了——快,去请李掌柜来接客!”
一时便见两人出来。一高瘦一矮胖,均在四十上下,且都是笑容满面,帮着引路。进了店,李掌柜提着用大铁环穿起来的钥匙在前头,口里念叨:“阿弥陀佛!最近大水,小店有小半月没有住客了,今儿一来就是五位。老天爷真赏光!”
“五个?”胤祥一面走一面探头探脑的四处看着 ,道:“李掌柜,给我们两间上房。”
李掌柜忙道:“正好还有两间,一明一暗,各位爷也有个照应······”又见胤祥不语,只顾四处看着,道:“东厢房住着两位客人,也是今儿晌午到的。爷们只管安心歇会儿,待会烧水给几位爷梳洗一下,弄点小酒暖暖,算小人一点孝心。只不过,不防今儿有了生意,没有荤腥,还请爷们不要计较。”
说话间,东厢的两位客人也出来了,一个穿着青风绒底绸衫,修眉凤目,十分娴雅俊秀。再瞧另一个,顿觉方才那个连俊秀都说不上——男子身材高挑,几可与胤禛并高,身穿纯白长衫,系着鹅黄色的腰带,连女子都要羡慕的纤细腰身现了出来,越发显得动人。
在现代算得上中性的俊美脸庞可以用完美无暇来形容,胤禛已算是少有美男子,站在他身旁,却只剩豪迈气概和初露的皇家气势可以夸耀,若论起俊美来,就算是胤祥也不得不承认胤禛连那个男人的边都摸不上。
更要命的是他一身超凡脱俗的高雅气质,黑得发亮的眸子轻轻往四周一扫,加之嘴边勾上一抹笑容,屋内人地眼珠子早被牢牢定住。
胤禛上前,笑道:“敢问二位如何称呼?”
“他叫田文镜,我是仓津。”美男子的声音也温润如水,一一扫过胤禛胤祥李卫三人,才慢吞吞的笑道:“三位尊姓台甫?”一旁的田文镜好似有些矜持,冲着胤禛三人一笑算是见面礼。
胤禛九死一生,又忙着赶路思虑重重,乍然见到还算人烟稠密的地方,也乐意攀谈。因含糊道:“相逢就是缘分,一会儿我们一块儿吃酒谈天,好么?”
李卫高高兴兴的说:“我们路上打了几只兔子,本准备着应急,现下正好吃!”
安顿好之后,李卫在天井忙着架了火,把兔子洗净,抹了盐,烤的“嘶嘶”作响,香味四溢。
这面胤祥和胤禛进了房,各自梳洗一番。胤祥不知用什么法子,向田文镜和仓津借了两套干净的衣裳。弄好之后,胤祥坐在床上大大的打了一个呵欠,脚尖儿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来回磨着。
“四哥。”
“恩?”胤禛一面系腰带,一面转头过来看着。
“我脚痛!”
“脚痛?”胤禛皱眉,见胤祥虽然笑嘻嘻的,但白嫩嫩的脚尖却一直停在床前的砖槽上,心思一转,笑道:“给你揉揉。”
当即蹲下,把胤祥的脚揣在怀里,一只手托着,伸出另一只手,细长的指尖顺着方才胤祥的脚停住的砖槽细细的滑了一圈,才施施然的收回手。胤祥见胤禛已经明白,刚要收回脚,胤禛却一把握住,笑道:“早年母亲也常头疼,为此我还专门学了推拿,你不试试?”也不容胤祥回话,顺着穴位时重时轻的按捏。
一阵酥麻顿时从涌泉穴沿着经络窜上百汇穴,像是一双手捏在自己心里一般,又痒又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