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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三日,天子没上朝。医官进进出出,整个寝殿充斥着浓浓的中药味。三位皇子更是每天伺候床前,连梳洗都顾不上,孝心感天呐!尤其是太子,不仅亲自侍候父皇用膳,更是连出恭都伺候在旁,一时间朝野上下皆称赞其品质高尚。加上太子年已十五,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一举一动很有周盛安的风范,令人过目难忘。人气也越来越旺,直逼王演之的大儿子,颇有些后来居上的架势。要知道,王演之可是幻想着让他的大儿子当开国第一位天子呢。这么些年忙东忙西,也都是为了大儿子在忙。
想为他打好根基,想让他名垂千古。此时太尉府,王演之一身便服斜靠榻上,听着家臣向他报告大事。事情无他,也就是陈霸开出兵一事。“大人,依臣之见那个小奴隶也无甚本事,若是让他的身份人尽皆知。。。” 听到这,王演之睁开眼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不可。你速拟封帛书于我,后派个人去他那探探口风。” 想了想,王演之又嘱咐道:“要快,明早呈上来。” “喏。大人,臣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王演之瞥了他一眼:“嗯?” “大人,臣以为天子之病虽急却无碍。” 家臣眼睛闪烁,里面的内容王演之一看便知。王演之笑了笑没接话,只打发他回去。周盛安么?呵呵。
一周后,周盛安果然病愈,早朝头件大事便是封太子周怀天为征掳将军,领五千精兵驻守鹰关。鹰关位于陵城东北,属于境内,并无临近州县。是一道不大不小的关隘,前后都有烽火台,延绵数里颇有气势。此地非常适宜皇家子弟历练,这么安排并无不妥。周盛安那点心思王演之知道的一清二楚,可眼下确实是无法反驳,只能生吞了这口气,眼睁睁的看着当年的小太子摇身一变成为一位少年将领。不过没关系,我们走着瞧!王演之阴测测的眼神不着痕迹的扫射了周怀天一遍。周怀天倒是显得落落大方,言行举行恰到好处,实在叫人挑不出个错处来。
就连当晚专门为他举行的宴会,他都表现的可圈可点。既不张扬,也不过分含蓄。既不显得精明,也不显得愚笨。甚至于军事一道,他也是模凌两可,让人探不清虚实。可不是嘛,人家王演之给安排的太子太傅可从未教过他军事呀。当晚的亮点除了他外,还有萧益的养子萧云坚。年仅十二的他,更是锋芒毕露,人情之练达叫这些混迹官场多年的大臣都刮目相看。太子此番历练,他作为东宫属官自然一同前往。
“老匹夫!哼!” 帛书被狠狠摔下,轻飘飘的落到地上。薛涂气红了一张脸,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大长秋赶紧上前捡起帛书。杜启明笑着安慰到:“先生莫恼。我看他不过异想天开罢了。如若陈霸开那么好说话,当初也不会与他翻脸了。既然当时他那么决然的断掉后路,想必是与王演之势不两立的。依我之见,他们决对会一言不合。到那时,我们派出使者便可。” 孟平抚了抚胡须,点点头说:“此计尚可。眼下我们不如静观其变。先叫他威风几天,而后给他个下马威。” 薛涂:“也行。到时派谁出战?” 杜启明笑了笑:“你们说呢?” 四人四目相交,而后大笑。
第51章 暗云涌动
战火燎原,一发而不可收拾,从灰树县直接烧到了仲县。此县位于裕州三分之一处,是个经济比较富裕的县城。如若失守就意味着裕州失去了三分一的土地,所以也是个比较重要的关隘。很不幸,这次幸运之神明显降临到了陈霸开的头上。只十天,此县丢失。陈霸开军心大振豪气冲天,从五月初进军以来,一路走到现在已然月底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迅速占领了三分一的裕州,其实力与速度举国震惊。战报一封封传至陵城,无一不是失守的信息,整个朝廷都处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中。
不巧的是,不知是不是王演之惹恼了什么神仙,本来挺顺当的西进也频繁失利,即上次丢失了占领城池后,这次更加夸张,居然连丢了十城!周盛安震怒,王演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在天子的怒火下灰溜溜的躲屋里称病不朝。两条战线,而且同时损失了不少,人、物、粮食,样样都是要命的事。想起这些,周盛安连饭都吃不下,从他即位以来,各大诸侯征战不断,哪儿有充足的粮草啊!
也就是陵城好些,隆州尚可,再加上个裕州完了。其他州县,比如容肆那边,人家是有粮食,问题是人家兵也多民也多,有时候还得应付胡人,事实上还不比上隆州呢!没有粮食的严重性,只要是个人都清楚。可非常倒霉的是,王演之不但丢了城池,居然粮草还被对方烧了五分一,简直是不可原谅!
周盛安再能忍,此事上也绝不可能视而不见。自王演之自动回避他的怒火后,他又下了道懿旨说,什么时候追回城池,什么时候再回来上朝,言下之意就是拒绝他上朝了,是个非常让人丢脸面的惩罚。除此之外还削减了他的俸禄等等一系列惩罚措施。没办法,谁叫自己有错在先呢?王演之也老老实实的认罚了。天子的怒气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借着这次王演之吃瘪的机会,他毫不客气的利己了一把。由于陈霸开出兵的行为,正好,周盛安借机直接封皇后杜启明为征讨大将军,统领裕州一切事务。
换言之,就是整个裕州已经名正言顺的归杜启明所有了。他身上还有周盛安给的信物,此物一出,就不存在说这种行为是夺权之类的等等。这下子,裕州直接被周盛安光明正大的拖出水面。原先所有的小势力,只要不附庸的,就是乱臣贼子一律格杀勿论。此举,无疑是对王演之最大的挑衅,是个人都坐不住。当晚,王演之未经通报擅自佩剑直闯天子寝宫!“您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守在外面的宦官们连拖带拉的扯着王演之的衣袖。王演之眼里怒火熊熊,直接一脚一个踹了下去。嘭!寝宫大门被他粗鲁的踢开,鞋子也不脱直接走了进去。出乎意料的是,周盛安此时竟然端坐于前,丝毫没有惊讶的神情,仿佛早就料到一般。
王演之愣神片刻,没想到天子居然没睡,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他大步上前手按鞘上,质问到:“天子难道忘了后宫不得干政吗?列祖列宗在上,还是说,您想以下犯上?” 按在剑鞘上的手抖动着,他一再压制内心的怒火,就怕突然拔剑相向,显然,已经隐约有这个苗头了。寝宫静悄悄,细看之下竟然一个守卫都无,有的不过是些柔弱的宦官和宫女。夜风悄然掀起纱帘,烛火跳跃,周盛安的面容模糊一片。
不见他答话,王演之握剑的手更紧了,将话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但先前的气势全无。沉默,只有烛火噼啪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阴森诡异。王演之神经紧绷,干脆拔剑出鞘环顾四周。不会有差池的,守卫都是他的人,早已让他们下去了,他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呵,太尉还是那么老当益壮啊。” 轻飘飘的话,突然从帘后幽幽的传出。“!” 王演之被吓了一跳,好在他也是身经百战的,迅速调整好心态。
刺啦!纱帘被利剑划成两半,随着夜风更加飘渺。人走近了,面容也一清二楚。呼!王演之松了口气,起初还以为有人假扮天子要生擒他呢。为自己的一时胆小感到好笑,王演之收起了佩剑。“太尉深夜见朕,可有急事?” 周盛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黑亮的眼睛此时像一汪幽潭,深不见底。无端的,王演之打了个冷颤。“后宫不得干政,圣上这是何意?” “哦,原来是为此事而来呀。” 语毕,他不再开口。静默,一室沉闷。
王演之脸色如猪肝,突然间醒悟到,他的行为何等荒谬,简直是犯了大错!是呀,为了与吴熊厚争夺地盘,精兵良将全部填了进去。而且还得守住隆州,对于陈霸开,他根本分身乏术。可恶!如若此时周盛安翻脸,大可与容肆结盟,也许还有周舵安,若如此,岂不是一起被容肆灭了么!他怎么就忽略了呢?说不定周盛安根本就是故意激怒他,想来个鱼死网破!而陈霸开早与他撕破脸皮,这么久不见使臣回来怕是凶多吉少。
这次真是冲动了!内心后悔不迭,但面上却丝毫不显,相反,气势还挺足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也只能硬着脖子看着周盛安,走一步算一步了,大不了各自找个台阶下算了。为难之际,周盛安似是看出了他的纠结,轻轻说道:“太尉所虑也不无道理。既如此,不如朕亲自修书一封于容肆吧。” 果然!想鱼死网破?没门!王演之黑着脸,语气依旧不善:“依臣之见,不妥。胡人近日异动频繁,若是此时出兵恐生变。老臣只是想提醒陛下,后宫不得干政一条乃国法,法不可废,望陛下三思。” “那就令皇后暂代大将军一职吧。待太子赶到,再另行安排。” 什么?太子!这一下王演之更是惊诧。
原来,原来,原来竟然着了他的道!他根本就是想送走太子,无异于放虎归山!“陛下,天子年幼恐难担当此任。臣以为,裕州刺史陈仲颇具胆识。” “也好,那就封他为督军吧,太子为偏将,也是该锻炼锻炼了。” 王演之愤恨不已,可恶!最后一句竟然将他堵死了。如果这个时候反对太子,那就等同于明明白白的告诉周盛安,他们要鱼死网破。脸色变了一会儿,王演之最终妥协:“臣遵旨。臣这就回去拟书。老臣告退。”
王演之的效率果然高,第二天早朝懿旨再次颁布,正式命令太子周怀天出兵支援裕州。从这天起,太子正式脱离王演之的势力范围。可这并不意味着能安全到达呀,王演之少不了要使些绊子。这些,周盛安反倒纵容于他。为何?天子自幼长于深宫,即使前狼后虎却也有不少人舍命相护,与真正设身处地的危险比起来无异于温室里的花朵。此番也确实是周盛安对他的试炼,一国之君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将来如何能带领国家继续走下去?太子这两年跟着他也悄悄学了不少军事之术,也是到了该实践的时候了。
他的身边能人才士有那么几个,别看人少,个顶个的厉害。例如太子率卫吴承谕,例如萧益养子萧云坚。皇宫到底虎狼之穴,早一步离开早一日光复皇室。但皇子不能全走光,所以对付王演之的重任就全部落到了二皇子周武冲的身上,于他,何尝不是一次实战?再说王演之这么久都隐而不发,也不可能突然间就爆发。西征尚未落幕,地盘还没到手,没实力就没话语权。现在,周盛安与王演之两人都在与时间赛跑,看谁先打破这种平衡。他们之间的较量如今摆到了明面上,朝中三派人士气氛微妙,整个皇都都笼罩在诡异的气氛中。
皇都各种势力消息满天飞,大家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传递信息的方法真是没有你做不到只有想不到,令人大开眼界。周盛安对此十分满意,要的是这种效果。人心惶惶,可是最好收服那些中立派的时候。周盛安立于御花园水池旁,看着宦官放生了一条锦鲤。鱼儿摆摆尾巴,朝着周盛安的方向跃水而出三次,后潜入水底再也不见了踪影。
六月上旬,夏至,蓝天白云蝉鸣处处,绿色的树叶如天然的遮阳伞,杜启明坐在院子里纳凉,一派闲适。在场的除了他,其他人均脸色严肃。尤其是那位单膝跪地的小将,衣衫破烂满脸是血,但眼睛却炯炯有神。杜启明挥挥手:“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好生歇息吧。” 不待人走,他转头又对着冯泰岩说到:“将军所虑我当然知晓。如今乱世哪个不是虎视眈眈?裕州已然众矢之的。王演之夜闯寝宫分明是威胁圣上。哼!圣上又岂是任人随意捏扁搓圆的懦夫?这些不用我说,在座各位心里想必都明白。” “殿下!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啊!还请三思。” 说话之人长得是一表人才,身长玉立之姿,让人一见就知其不凡。
杜启明笑笑,说:“无需担忧。俗语说富贵险中求,而我也绝非鲁莽之人。虎?呵呵。是虎是猫又如何?” 丘倡急急打断:“殿下!人心深不可测啊!” 摇摇头,杜启明接着道:“以前我曾有幸游历胡人诸国。曾亲眼所见一只猛虎被训成乖猫,供游人骑乘玩乐。那虎野性尽失,不论你如何打骂均毫无反应,甚是可怜。虎且至此,何况人乎?不过鼠辈尔尔。我乃天子钦点大将军,如若连此事都办不好,如何服众?!诸位莫要再劝,我意已决!” 讨论就此结束,众人带着浓浓的担忧退了出去。
六月中旬,杜启明派出的三万大军在郝冲雷渠的率领下抵达武广。郝冲在天子的授意下跟随太子行动,此番前来就是与杜启明通气的。故此,杜启明命他领军,暗地里告诉太子裕州安全计划无变,让他放心。周盛安身边自然还有不少不曾露面的暗卫,所以他的安危杜启明毫不担心。县城破破烂烂,高度腐烂的尸体随处可见,臭气熏天。城内百姓士兵两眼无神,绝望弥漫。他们已经疲惫至极,精神身体也到了极限。县令是个硬骨头,一个贫穷的小县城竟然生生挡下了陈霸开数十天的围困以及猛攻!真真令人敬佩!
收到消息,县令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焕发光彩,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砍断捆在梁上的绳锁,那是用来殉节的!如今,怕是再也无用了!大军挺进,英姿勃发,属于皇室的军旗随风飞扬。将军们高头大马神情严肃,士兵们气势高昂眼神坚定。毫无生气的县城犹如重生,活力焕发。次日,城门大开,两军正式对垒,剑拔弩张。陈霸开是个狠毒的人,围困他们数十天也不是单单困住他们而已,他不断往里放火箭,还找到他们的水源往里下毒。
阴招确实有用,如果大军没及时赶来,哪怕再晚一天后果将不堪设想。一路胜仗,陈霸开军心大振,号角吹得震天响,军鼓咚咚仿若大地颤动。反观杜启明这边,竟然一片静默。县令站在城头,担忧的看着这一切。兵书上说过,如果对方的气势正旺,此时便要规避锋芒。可他实在想不通,为何他们要反其道而行之呢?
县令虽然气节高,可他却忽略了一个问题。兵书还说过,如果能在敌军兴头上灭掉他们的志气,那么对方将不堪一击!只不过,这种方法比较险罢了。杜启明要做的,就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彻彻底底的灭掉对方气势。三番两次的战争,凭他们目前的实力根本消耗不起。陈霸开消耗完了,以后还有王演之、容肆,到那时又该怎么办?两人的储备都比他们多,现在绝对不是消耗战的时候。杜启明力排众议,今天,就是他们扬名立威的时候!果不其然,陈霸开坐在营帐中一脸高傲之色,在他眼里,裕州已然是唾手可得之物。
他们这些人,不过蹦跶的跳蚤,根本不堪一击。为了目睹对方一败涂地,陈霸开亲临战场,他要亲眼看着所谓的裕州精兵是如何一群孬种!士兵们的气势在他到来之际达到顶点,喊声震天直破云霄。陈霸开骑着匹黑色战马悠然然的走到战场中间,“我五万大军在此,尔等不过区区三万,审时度势我将留你们性命!” 回答他的是刘一射出的火箭,差点烧到他的战袍!陈霸开脸色一变:“小小奶娃,也敢羞辱于我!定让你身首异处!” 策马回军,一声令下,双方开始将领之间的比拼。
陈霸开直接派出手下大将,意在速战速决况且他刚才有丢了脸面,恨不能将他们彻底撕碎!大将得令高傲的骑着战马走到两军交战场地中央,长刀直指刘一。此时,刘一这边才第一次敲响战鼓!鼓声浑厚,苍穹有劲,隐隐有着庞大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