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雪早知南轩不是真心相待,原就准备好了一死了之,不想却被发落在冷宫里日日受这活罪,不能不对南轩满心怨恨。他有时胡思乱想,想要勾引冷宫的女子相好,送给南轩一顶不大不小的绿帽戴戴。又想起南轩并未将後宫之人遣送到冷宫来,在这里的都是先朝宫人,只得作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过不几日便入了腊月,已下过好几场大雪,苏清雪身上穿的仍是秋季的薄夹衫,几日来受尽了酷寒冽风之苦。院中尽是厚厚的积雪,日头也早已毫无暖意,苏清雪再不在院里睡觉,日夜裹着不成模样的破被蜷在床角,朝手上呵气取暖。口中气息比起他冰冷的手掌来,却也暖不了多少。
一日晚间,苏清雪闲极无聊的折了枯枝,在雪上书写从前记诵的诗文,忽听院门外锁钥响动,便见一名内侍迈着细步进来,身後两名小内侍抬了一张小桌放在苏清雪面前。苏清雪淡淡抬眼去看,见是一桌小宴,摆了八宝野鸭、莲蓬豆腐、天香鲍鱼、沙舟踏翠四道菜,另有一道是罐焖鱼唇,样样精致的布成悦目之形,热腾腾的散着香气。
那内侍端端正正的立在桌前,尖声道:「韩美人怀了龙胎,陛下心中极是欢喜,特下恩旨,後宫中有名份的各位娘娘,人人赐宴一桌,戴罪之人亦不例外!云阳侯望旨谢恩!」苏清雪只当没听见,自顾自的低着头一笔一划仔细写那句「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的末几字。
那内侍催促道:「苏侯爷,冷宫之人,不过各获赐寻常菜品两道,陛下心里甚是惦记侯爷,特赐了一桌御宴,与韩娘娘享用的一般无二。陛下着意吩咐了,令杂家瞧着苏侯爷吃完,一口也不许剩,侯爷这便请吧!」
苏清雪低了一双冷眼看着桌上菜肴,心念流转之间已明白了南轩刁钻为难的意思,心中不由冷笑,似笑非笑的瞥了那内侍一眼,略不在意的抬手将银筷拿了起来,挟了一口菜送进嘴里细细咀嚼。他饥饿多时,那菜肴也并不甚多,不久便吃得一乾二净。那内侍似是颇有些惊异,也不多话,令那两个小内侍抬了桌子走了。
苏清雪听见院门锁了,终於支援不住,一跤坐倒在雪地里,紧紧闭住了嘴巴。他只觉胃中翻江倒海,适才吃下去的东西一阵阵的上涌,只是用力压制。忽然想起那内侍「陛下心里甚是惦记侯爷,特赐了一桌御宴,与韩娘娘享用的一般无二」的话,胸口气血上冲,已是一口酸水倒涌入口,之後便再也压制不住。
苏清雪死命咬紧了牙关,将那食糜一点点的咽了回去,缓缓吁了一口气,沉沉的冷道:「苏清雪,南轩他这般情深意重的待你,你若将那些东西白白糟蹋了,怎对得起他这一番心意。」他口中说的狠决,颊上却悄悄的淌下泪来。那泪水滴进雪地里,将雪融了一半,冷了一半。
自那日南轩派人赐宴後,天气忽极寒冽的冷了下去,冷宫的房屋抵不得半点风寒,苏清雪冻得整日整的睡不着,只是裹着破被蜷在床角,几日下去,精神极是困顿疲乏。他日日昏昏沉沉的缩在床上,有时接连几日不吃不喝。此时送来的饮食早已是冰砣模样。
如此过了许多时候。一日夜半,风雪甚紧,小院的室内难得添了几分暖意,苏清雪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忽被鞭炮声惊了起来。他本不想理会,但那鞭炮声劈劈啪啪响个不绝,侧耳听去,不止宫城之内,长安城里的鞭炮声都极热闹的连成一片。苏清雪这才知道今日正是除夕。从前他在竞州守着爹娘的坟墓,只道已最是荒凉寂寞,但有碧衣相伴,倒也温馨。如今回了长安,却在冷宫中受这活罪。
苏清雪漫漫想起这些旧事来,也不知碧衣和南玦如今怎样,淡淡笑着坐了起来。他略一舒展身子,寒气便袭上全身来,一时冷得坐不住,便起身在房中跺着脚来回走动。冷风灌了满室,又将窗纸吹坏了许多。苏清雪无力再去修补房门,只想拿过那破被来盖着,挣扎了半晌,只是坐起身来倚在了床脚,便再无半点力气,身子一歪又昏迷过去。他身体久虚,外周寒气深中脏腑,是得了极重的风寒。几日下去,已是病得不省人事,整日昏昏沉沉的躺在地上。室中愈冷,他身子愈是滚烫,眼看便支撑不住了。
一日夜间,苏清雪忽然清醒过来,他不知怎麽梦到了一年前回到长安的当夜,同南轩在一处的情形,初从那香软旖旎的梦境中回来,看着眼前这陌生破败的房室,一时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良久才想起一年来的种种事端,不由低低的惨笑了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便在此时,忽听院门被人推开了,便有四五人匆匆进来。苏清雪懒得理会,闭了眼想装作不知,忽觉胸口一阵闷痛,忍不住伏了身子剧咳,只觉喉头丝丝发甜,看地上已多了点点暗血。苏清雪心中一片冰凉,想要重新躺下装睡时,已来不及了。
来人是五名内侍,当先一人手中捧了一卷圣旨,大声道:「陛下有旨,云阳侯跪接!」苏清雪头也不抬的仍是坐在那处,只是微微挪动着换了个舒适些的姿势。那内侍怔了一怔,他适才便听到苏清雪在房中咳得厉害,又见他病得几乎不成模样,想了一想,便不再计较,展开圣旨朗声宣读道:「云阳侯苏清雪身为戴罪,囚系幽地,非但不思悔改,竟至当面忤君,罪本不赦,朕体念旧情,不忍诛戮,乃流徙岭南。云阳侯望旨谢恩!」
那内侍读完了,便将那道圣旨卷起来捧着,等苏清雪来接,但瞧他脸上淡淡的神色,一时不由得怀疑他听到自己宣读的旨意没有。那内侍正犹豫间,便见苏清雪抬手将那圣旨接过了,他刚松了口气,却见苏清雪慢慢将那黄绫子展开,一点点的将嘴角的血拭净了,随手便丢到一旁去。那传旨的内侍已是吓得傻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挥手命人将苏清雪带走。上前的两名内侍对苏清雪居然颇为客气,行走之间,扶持倒多过拖拽。
那几名内侍带了苏清雪正要出院门时,忽有一名宫女捧了一只盖碗进来,身後跟了两名精壮内侍。那宫女见院中另有他人,不由愣了一愣,随即脆声道:「陛下知道侯爷身子不适,特命人做了一碗甜汤,苏侯爷请用。」一边将瓷盖揭了,碗中冒出甜腻腻的香气来。
苏清雪冷眼看着,心知自己若不肯喝,那两名内侍便要动手强灌。当下淡淡的道:「苏清雪愧不敢领赐。你是披香殿的宫人吧,拿回去请韩美人留着补养身子便是。」
那宫女挑了挑眉毛,道:「陛下的赏赐,你敢不领?!」回头使了个眼色,一名内侍拿起那甜汤来,便要举步上前。苏清雪微咬了咬牙,他身子虽虚弱些,却也未将这三人看在眼里。
那传旨内侍忽开口道:「慢着,杂家便是刚从温室殿里传旨过来,如何不知陛下赐食之事?」
那宫女不慌不忙的笑道:「事有早晚,婢子还是瞧着公公奉旨出去的呢。公公不知婢子也奉了差事,那也不奇。」
那传旨内侍道:「陛下命杂家好好的将人带去,杂家也不敢出半点差错。你既说是奉旨来的,杂家正要去带他去覆命,你一同过去便是。」
那宫女仍是笑道:「那也好。」回身时偏无巧不巧的撞翻了那内侍手上的汤碗,笑道:「嗳哟,这可怎麽好,婢子费了半日心思才做出这样的好汤来。公公见谅,婢子可得再做一碗去。」
那传旨内侍知她定是韩窈派来的,倒也不敢如何得罪,任她溜了。苏清雪道了一句「多谢」。那传旨内侍笑嘻嘻的道:「杂家不过是奉旨行事,苏侯爷何必客气。」说着便去前头领路,却并不带苏清雪往温室殿,远远的向金马门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耽美书库<a href="http://www.danmeisk.com" target="_blank">www.danmeisk.com</a>】那几人带着苏清雪出了宫去,又穿了几道庄严森冷的门户,将苏清雪领进一间房屋在便去了,临去时随手将房门带上。苏清雪随意打量,见门窗都用毡毯严实的遮掩着,屋角处暖暖的置了一只火盆。苏清雪拉过一张椅子,在那火盆前坐下了,将双手罩在火盆上取暖,一边思量心事。
苏清雪正望着那火焰出神,思量如何从岭南逃回竞州,自此隐姓埋名过寻常日子,忽听房门呀的一声开了。苏清雪抬起头,便见碧衣扑了进来,跪在他脚下哭道:「公子!」不忘把一只厚实的蓝布印花包裹塞进他手里。苏清雪微微苦笑道:「你来了,玦儿好吗?」
碧衣哭道:「他很好,我给玦儿请了一位先生,他也肯用功写字。」
苏清雪点了点头,道:「那便好。」拿着那包裹,知道装了冬衣,他得罪了韩美人,她不遣人取自己性命必不会甘心,如今虽平平安安的在此,只怕明日不能活着出这长安城,这冬衣是用不上了,却不忍碧衣伤心,便拿在手中。
此时忽听门上传来几下轻敲,便听适才那传旨侍卫的声音道:「苏侯爷,时辰到了。该是苏侯爷上路的时候了。」
碧衣眼见几名公人拿了木枷镣铐等刑具推门进来,一样样的加在苏清雪身上,转了头去不忍再看。耳边却听一人喝道:「走吧!」
苏清雪随着那几人走出房去,下到台阶最底一层时,忽然回头道:「碧衣,好生照顾玦儿,日後他有报答你的时候!」
碧衣颤声道:「是!公子,你放心。」她看着苏清雪戴着刑具瘦削的背影渐渐远去不见,忽然觉得,苏清雪适才那眼神竟是大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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