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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蒂像是突然想起来了对面坐着的夫人还是阿尔贝的母亲,她的脸有些红,“一八一九年,我是在一八一九年出生的。”
梅塞苔丝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了,一八一九年!她清晰地记得爱德蒙入狱是一八一五年,从那天开始,她的未婚夫被从婚礼上带走了,他们甚至没有能来得及完成在上帝面前的誓约!
后来梅塞苔丝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可是他们都说爱德蒙被判了重罪关了起来,是一辈子也出不来的了,可是看看海蒂,只是不过四年,她的前未婚夫就离开了监狱,娶了一位真正的贵族小姐,生下了这样漂亮的一位小姐。梅塞苔丝一时间觉得心里面又酸又涨,她想起自己画下那副“渔女”的时候丈夫的暴怒,想到自己在每个爱德蒙入狱的日子把自己关起来的哀思,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坚持住了的“情感上的坚贞”,梅塞苔丝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
“莫尔塞夫伯爵夫人,您还好么?您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也许您需要些嗅盐?”海蒂看着因为她的回答猛得变了脸色的梅塞苔丝建议,她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出生日期会让对方的反应这样强烈,就算是莫尔塞夫伯爵真的就是当年的那个叛徒,也不该因为自己的生日而恐惧的,除非…被凯瑟琳训练了多年的每根神经一闪,海蒂突然有了别的想法——在外人的眼中,她的父亲,应该是基督山伯爵的。
这一根敏|感的神经一旦被触及,莫尔塞夫伯爵夫人以前的一些举动似乎就找到原因了,这么多年之后,海蒂的心中在就认定了自家父亲根本就是自家Papa的了,不得不说这里面也有凯瑟琳的一份功劳,海蒂被她“改造”成了一个“小密探”——在很多时候,女性往往比男性来的敏锐。
“我该走了。”海蒂突兀地改变了态度,顺着这条线想下去,她突然觉得自己也许坏了什么事,既然这位莫尔塞夫伯爵夫人“可能”是自家父亲的旧识,那么自家Papa就没理由不知道,再结合当初她偷听到的爱德蒙和阿尔瓦的对话,海蒂隐隐约约觉出来也许她的两位父亲不是不想为她复仇,而是这里面还牵扯了一些更复杂的东西。
想到可能因为自己的鲁莽打扰了父亲和Papa的计划海蒂就觉得不安,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还有谁是她永远不想要去伤害的,那么就是那两个人了。
海蒂的骤然抽身让梅塞苔丝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她猛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就在她打算说点什么弥补一下的时候管家进来了,莫尔塞夫伯爵阁下提前回来了。
☆、89·海蒂的坦白
莫尔塞夫伯爵的归来使两位女士都临时改变了主意;梅塞苔丝是想要让自己的丈夫也看看这位未来最后可能的儿媳妇,海蒂则是禁不住诱惑想要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即便她刚刚意识到了自己的父亲们的不出手可能有一些别的原因;可是事情已经发展都这一步了,海蒂性格中顽强的那一部分告诉她她不能轻易放弃。
就像是爱德蒙和阿尔瓦见到莫尔塞夫伯爵那样,海蒂被梅塞苔丝带进了书房,而弗尔南多就那样舒适地靠在自己的扶手椅里,他的眼睛紧紧地闭着,像是正在忍受着痛苦。
梅塞苔丝进入书房之前没有让人通报;只是随意敲了敲门;随意海蒂可以放任自己在看到莫尔塞夫伯爵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的尴尬——那是一双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像是带给她信任和安全感,最后又是造成她的父亲死亡,母亲和自己被贩卖成为女奴的背叛和绝望。
下意识地调整了角度,海蒂在梅塞苔丝的遮掩下完完全全白了脸,以至于在梅塞苔丝完成介绍的最初她都没有回过神来,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在无论是弗尔南多还是梅塞苔丝,在已经有阿尔贝先入为主的前提下对海蒂有了好感,所以现在小姑娘的反应反而让他们觉得这是一位小姐羞涩的表现,也就跟不以为意了。
海蒂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自己的错误,她强迫自己抬起头正视莫尔塞夫伯爵,仔细地回答他的每一个问题,甚至在言语中不断地暗示自己其实是希腊人,至少她的母亲是希腊的一位贵族。
有那么一些时间,海蒂是觉得莫尔塞夫伯爵是能感觉到有什么地方是出了问题的,可是很明显弗尔南多花在他夫人身上的心思更大,梅塞苔丝只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海蒂本身和基督山伯爵身上就很好地让弗尔南多打消了自己心中因为海蒂的话引起的疑惑。
在阿尔贝有机会进入书房之前,海蒂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离开,她今天承受的已经太多了,无论是关于梅塞苔丝和自己父亲关系的猜想还是直面自己当年的仇人,说到底,海蒂不过是个小姑娘,她再怎么复仇心切,真的发生了,有些事情她还是做不到太多的。
在莫尔塞夫伯爵夫妇满意的目光中,海蒂在跟阿尔贝告别之前就仓皇离开了,当她们的马车驶进庄园的时候,海蒂悲剧地发现父亲居然不在,而她的Papa,就站在门厅的前面,似乎是专程等着她的。
说也奇怪,虽然海蒂在情感上跟阿尔瓦更靠近,可是同样,在她犯下错误的时候,也往往最害怕受到阿尔瓦的责备,爱德蒙是内敛的,克制的,阿尔瓦可不是,情感上的亲近让他在各方面都比爱德蒙跟贴近一个严父的角色。
这也是为什么海蒂会感到恐惧,如果说她做下的这一切在爱德蒙面前还有机会为自己辩解的话,到了阿尔瓦的面前,她只有被责备的份儿。
“Papa,”没有看到贝尼代托的人影,海蒂大胆地抱住了阿尔瓦,像是他们以前做的一样,亲昵地叫着,“父亲呢?”她抱着一线希望。
听到熟悉的称呼,饶是阿尔瓦对海蒂的举动非常不满意,但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不过这并不包括他听到自家养女的问题,想让爱德蒙帮忙脱罪,哼,可不是那样简单的。“你父亲今天会跟贝尼代托住在欧特伊别墅,”他的声音慢慢绷了起来,“我们需要一些私人时间,我亲爱的。”
海蒂像是被戳破了的皮球,有些怯怯地看了阿尔瓦一眼,看到后者脸上的面无表情,多少有些后悔自己的轻举妄动。
阿尔瓦也没有多说,只是吩咐管家开饭,父女俩沉默地完成了晚餐,阿尔瓦带着海蒂进了他的书房,里面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她的贴身侍女,还有一个则是她的家庭教师。
一个一个地,阿尔瓦先是和蔼地询问了玛丽从佛罗伦萨开始海蒂的生活状况,之后又是仔细请霍尔夫人说了说今天他们在帽子店的行程以及后来莫尔塞夫伯爵夫人的邀请。
等到他都问完了,阿尔瓦礼貌地将玛丽和摩尔夫人都请了出去,转身面对海蒂,他的脸难得地沉了下来,“海蒂…”阿尔瓦的声音放低,带出一种海蒂几乎没有听过的强硬。
海蒂只觉得自己的两颊发烧,玛丽和摩尔夫人叙述的时候她就在旁边,伴随着她们的叙述,她几乎是重温了她自己做出的一切,不说在狂欢节的时候跟阿尔贝的私会,就是她回到巴黎之后戏院的重逢和今天的所谓“偶遇”都已经极大地破坏了一位年轻小姐的名声,严重点说,还会连累基督山伯爵的声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