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也不觉得,不过,看到你对红茶的钱斤斤计较时就觉得开始可爱了!」
「请别再提那件事行不行?还有你可不可以放开我了……」
吕文和的头发一直搔到他的脖子,让阿祥觉得很痒。而且他也从来没被别人这样拥抱过,从背后传来的温度倒是……不会很讨厌。
「我可是出血大放送喔,平常要我抱我还不要。」吕文和故我的说着话,将鼻尖凑近阿祥的头发问:「总觉得你用的洗发精味道我好像在哪里闻过……你是用那个牌子的啊?」
阿祥身体微一僵,最后若无其事地道:「杂牌啦,你没听过的。」
「这样啊,不过很好闻。」吕文和说完,放开阿祥的肩膀。
「教我吧,这题。」阿祥说。
「终于需要我了吗?老师好感动喔!」吕文和夸张的说着,搬开椅子坐到阿祥身边。」
「我只是觉得与其让你在这里吵,说些没什么意义的话,还不如让你发挥对我最有用处的功能。」阿祥睨着吕文和有些不甘心的表情。
对,就是这样,小孩子气的模样……就像要不到糖似的。
一旦让他达成目的之后,八成不会再理会自己了吧?这样也少了个麻烦……做不到?是做不到吗?无法做到让吕文和心满意足的离去?
「可恶,刚刚才称赞你的,现在却又这么不可爱。」抽起计算纸,吕文和在上头列了两条算式,轻易的就把阿祥刚才涂十分钟的题目漂亮的解了出来。
「会了吗?」吕文和露出炫耀似的笑容,
「会才有鬼,我连你在写什么都不知道!」知道吕文和小心跟的在报复刚才自己嫌他吵的事,阿祥无奈地道。
「……好啦,这个是懒人作法啦,因为要一个个算太麻烦了,跟你解释也很麻烦,总之看到这种类型的就把这个放上面……」吕文和圈起题目上的数字,「这个放下面……除下来的答案再一次开根号……」他拉了个箭头往下,「答案就这个。要不然你看讲义后面的解答。」
阿祥觉得吕文和的算式好像在变魔术。他翻到讲义最后面对解答,看到答案果然是一致,不过上面附的算式还是一条也看不懂。
「对吧?我跟你说,要去数学系的话,再来问我『为什么』,要不然『快、狠、准』就是你现在唯一的目标。」吕文和仔细看了阿祥在计算纸上的其他算式又说:「其他科你请小纯教可以,但数学最好不要,因为他一向都用很正统的算法解题,你用他的方法对你来说不但容易错,而且会慢,数学写不完不是用猜的就可以解决。」
吕文和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瞬间转成了补习班名师的嘴脸。
阿祥自从知道其实小纯的功课很好后,也懒得跑教室去听其他老师上课,干脆就让小纯教自己。反正小纯在补习班里几乎也只看自己喜欢的书,根本没怎么在用功,不过他本人倒是轻描淡写地说出自信满满的话:「我?念书?干吗这么拼?我闭眼睛都可以再上一次台大啊。」
「你上课时也跟其他学生这么说?」在这之前对于进入吕文和的教室有排斥感的阿祥,并没有听过对方课堂的传道解惑。
「我会混着用,特别难的就教偷懒算法,其他还是按照规矩来,因为有些就算升上去还是会用到,虽然对你们来说可能很难,但那在数学的领域算基础应用而已。不过……你根本不想再碰了吧?所以才告诉你能算出答案就好,过程不重要。」
「嗯……」阿祥将刚才两条式子抄在讲义上。
「以后想上什么系?」吕文和问。
「……还没想,想看分数再决定。」阿祥回答。
「你的人生还很长,可以慢慢考虑。」吕文和摸了摸阿祥的头。
「为什么吕老师会想开补习班呢?」阿祥有些好奇地问,顺便用自动笔将自己被搔到翘起来的头发压回去。
「因为很赚啊……」吕文和支着俊脸,几秒后却突然戏谑道:「告诉你实话好了,其实我很不喜欢那些自以为清高的老师啊。」
「诶?」
「国小国中是小孩人格教育的养成处,如果碰到差劲的老师,孩子的人格有很大的机会会扭曲。我从小就讨厌老师,我在小学的时候很调皮,老师的惩罚方式就是叫我抄书。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要抄一堆根本就不懂意思的东西?他以为这样学生就会变得比较乖?这只是他懒得管教所想出来的手段吧?国中的导师是教国文的,月考未达九十分少一分打一下,热融胶看过吗?」
「那个『西哩控』……」
「对,就那个半透明的长条状物,打下去非常的痛。因为小学最恨抄书,上了国中也不喜欢国文,所以也考得不怎么样,最高也只有七十几而已,挨十几下跑不掉。」吕文和愤愤的摊开自己的手掌瞪着。
「现在已经规定不准体罚了吧?」阿祥觉得,说着这些话的吕文和比平时到处放送温柔形象的吕文和要真实许多。
「打有什么不对?」没想到吕文和这时却微笑,不过眼神却泄露危险的气氛,「要是我在学校教书我也会打,人是动物的一种,动物属畜生,有人能以理论沟通、也有人连理论是什么都不懂,很多情况光是用说的根本没用,但我绝对不会因为成绩打学生。在这间『国成』一开始的时候,我曾经教过一个学生,成绩不错,但就是会偷东西,如果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就算了,可是他甚至会偷同教室同学的东西,被抓到后还说只要赔钱就好了,一脸不在乎。我很确定他下次还是会再犯。」
「你打了他?」阿祥听了兴致勃勃,忙追问下去。
「不,虽然我披着教育者的皮,但底下还是商人,我叫他把东西还给失主后,把他还没上课的补习费用退给他,让他滚蛋。那个学生的母亲后来跑来找我理论,我只告诉她『你最好自己给他一巴掌,你如果没打,这小孩子就完蛋了』……我真希望我当时没说这句话。」
「为什么?」
「我不经意说出来的话都很准,那个小孩子前年从政大毕业,继承家里的公司,后来在报纸上看到那间公司的名字才知道原来是名企业。」
「这、不是很好吗?」阿祥眨了眨眼。
「今年初,他淘空公司上亿资产,逃到对岸去了,现在是政府的通缉要犯,不过我想他不会被抓到的,因为那个孩子太聪明了。」吕文和轻描淡写的道出结局。
「……莫非是那个寿春保险的……」阿祥想起前阵子新闻还报很大的事件,而且政府还呼吁那个人回台投案呢。
「现在想起来,那个小鬼当时的眼神好像在问我『你敢不敢打?』一样,如果我当时打下去就好了。」吕文和自嘲的笑道,「不过时光如果回溯的话,我还是不会打的吧?医为这里是补习班啊,我收了人家父母的钱,我是商人啊。只要把小孩子的功课弄进步他们就爽啦,至于道德教育什么的全是屁,学校里面是这样,进了补习班也这样,我跟你说啊,既然没有分别,只要能上好大学的话,大家都一样。」
吕文和扳着自己的手指,发觉正微微颤抖着。
阿祥见状,反射的将自己的手压在对方的手上,「你该不会是对自己生气了吧?」
「很奇怪吧?我当初是为了证明,就算小孩子不用上学学那些愚蠢的科目也能上好学校的……像是乡土教育或母语学习……你看过那些课有多糟吗?我会台语可是我看到课本的拼音却念不出来,乡土教育课被老师擅自拿来写考卷,课本越来越大本,内容却越来越无趣,学生的国文能力越来越差,竟然还要删文言文……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啊?」吕文和把手从阿祥的手中拿出,深吸了口气后将计算纸推到阿祥面前。
国成补习班从国中收到要考研究所的学生,当然每个阶层的课本吕文和都有。
而且各校还各自有不同的版本。
「怎么了?」
「前阵子不是有句四字成语很有名吗?记得是什么吗?」
「罄竹难书……」
「你就写『罄』给我看吧。」
「呃?」阿祥一下被难住,抓着笔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起头。
「不会吗?我也不会。我是看到新闻之后才去翻字典的。」吕文和拉过计算纸,从阿祥手中拿过自动笔,就在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罄」字,「相对的,我不得不怀疑那些取笑他人用错成语的媒体们,甚至一般大众,在突然被问到这句成语时能够正确无误的写出这四个字。」
阿祥在心底偷笑了下,平时吕文和是否把这些愤世的情绪层层包起来,收藏得很好呢……
如果对方一直是这样,倒是可以做个好哥们。虽然是这么想,阿祥却也知道,等到下午轮到吕文和的上课时问,他又会再度裹上美丽的绅士外套,从考卷室出去进行完美的授课。
突然觉得自己可能还满特别的,对吕文和来说。
「仔细观察电视新闻跟报纸,你就知道有些记者的程度有多差了,先不提滥用成语的部分,连读音都可以念错,说来好笑,以前因为我不在国文所以对这个比较不注重,原本给辉彦的情书是写好玩的,结果却被他当场上网印了一份错别字精选全集扔在我面前,要我自己对对看有没有错字。」
「叔叔好严厉啊……」阿祥觉得要是自己被女生这么做,一定觉得丢脸死了,哪还敢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