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真是妙曲!歌也美,舞也美,慕雪姑娘果真是名不虚传。”莫惜正怔忪间,门口传来一阵清朗的吟诗声,回神望去,湘帘半卷,船舱门口站着三个人,俱是峨冠博带,一身儒服。当先一人,三旬左右,星眸灿烂,剑眉蓬勃,灵气十足,气质超凡,飘逸风流,随便一站便有一股魏晋名士的风采,却正是去年在张大人府上撞到莫惜偷吃糕点的那个!只是他看到莫惜时脸上丝毫没有重见诧异之色,大概根本没认出莫惜。
其实,经过一年的魔鬼训练,莫惜早已脱胎换骨,和一年前那个人事不知的黄毛丫头简直天壤之别,别说别人,就是玉衡子,如果不是一步步看着莫惜走过来,只怕也不认识她了。
欲把西湖比西子 (2)
旁边一人看起来二十来岁左右,也是超凡脱俗,灵气逼人,但和身旁的人一比就落了下乘。右边的那个则是四十开外,一副官样,成熟审慎,精明世故,比之身旁两人的仙气他倒是满身红尘气息,只是满脸平易近人之态。最后面的一个却是上次来的张先,依旧一副游戏人生的老顽童之态。
“苏大人,陈大人,张先生,晁公子。”琴操见几人进来,起身一一见礼,显然对几人熟悉至极。莫惜此下心情正糟糕,不由一阵冷笑,常来此地之人,自是狂蜂浪蝶。虽然心底鄙夷,脸上却还是要挂着甜而不媚的微笑,穿上木屐,上前一一见礼。
“子瞻,我说这小丫头不错吧!上次的飞天舞我都没看清,可巧今天一饱眼福了。”张老顽童笑着对那苏大人道。
“飞天舞?听说这是慕雪姑娘自创舞蹈?”苏大人微笑问道。他也并未称莫惜女妓的专称“小姐”,而是直呼“姑娘”,以示平等之意。
“正是。”莫惜因刚才之事只是烦乱至极,却并未察觉,只是淡淡应付。
“慕雪姑娘刚才的曲子新奇清新,悦人耳目,不知姑娘可否再唱一次?”苏大人又笑道。
“大人之请,慕雪自然不敢不听。不过,若是大人以诗换曲,岂不是更有情趣?”莫惜心下正着恼几人的突然闯入,不由要为难这个狂蜂浪蝶一番。
“好啊,但不知姑娘要本大人作何诗?”那个苏大人却是大言不惭的一口应承,倒是让莫惜吃了一惊。
“呀,外边怎么下雨了?”莫惜刚转眸思索,想要为难他一番,一眼却瞧见窗外微雨细细,烟雾蒙蒙。
“我们正在游湖,就是因为下雨了,又听到慕雪小姐的歌声,才被吸引到画舫上来的。”那个小青年却是笑道。
“如此,大人不如就以这西湖烟雨为引,作一首诗吧!”莫惜淡淡一笑。
苏大人望向窗外,沉思片刻,又转眸望着莫惜,微笑道:“拿纸笔来。”
闻言,春兰秋菊连忙端上了文房四宝。
苏大人挥毫而起,潇洒落下七个大字“饮湖上初晴*雨”,中间一个字却是不认识。想着他写的自然是繁体字,这七个字有六个字没变体还好,要是下边多有繁体字,那可出糗大了,正想着该怎样应付过去,却听到耳边一阵赞叹:“好诗,好诗!”
琴操站在一旁看着,也微笑赞道:“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苏大人真是神来之笔。”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不是东坡先生的诗吗?真是可笑,冒名顶替还这么洋洋自得,莫惜正好心里不爽,不由想着要和琴操唱反调,微笑上前,不冷不淡道:“好诗也是别人写的,吟诵别人的诗有什么值得夸奖的?”
“这诗可是子瞻方才有感而发,即兴而作的,姑娘如何说是别人写的诗?”“苏大人”却是讶然问道。
“果真是公子方才所写么?”莫惜柔媚一笑,让人猜不透语气。
“当然是。”“苏大人”自信一笑。
“几位大人可又兴趣听慕雪讲个故事?”莫惜微微一笑,优雅的坐到茶座后,众人也随座坐下。
“小丫头又要讲什么有趣的故事?”张老顽童笑问。
“几位想必都知道欧阳修吧!”莫惜微微一笑,问道。
“欧阳文忠公的大名,天下谁人不知?”晁公子一副景仰的神情。
“我要讲的故事,就跟欧阳文忠公有关呢!”莫惜卖了个关子,淡淡一笑,“有一天,欧阳修出游,看见了一个秀才,正在作诗:路边一古树,两个大丫叉。。。。。。后面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来。欧阳修听见后,说:未结黄金果,先开白玉花。秀才听了,不服气,于是又作了一首:远看一群鹅,一棒打下河。。。。。。秀才又想了很久,下面的还是对不出来。欧阳修又接上:白翼分清水,红掌踏绿波。秀才听了,不服也不行,于是想和欧阳修交个朋友。当时欧阳修是天下文坛盟主,每位读书人都以见到欧阳修为荣。于是秀才说:不如我们一起去拜访欧阳修吧!欧阳修答应了,两人一起上了舟。秀才又作起诗来:两人同登舟,去访欧阳修。。。。。。欧阳修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修已知道你,你却不知修!”
“修已知道你,你却不知羞。好故事,好故事,含沙射影,慕雪姑娘真是一双厉害嘴巴!”苏大人却是好不以为意地哈哈大笑。
“苏大人,慕雪不过随便说个故事给大家解解闷,大人可别想多了。”莫惜不失时机的端上刚沏好的茶,亲自放于他面前,优雅一笑。
“闻之清香扑鼻,入口甘甜爽润,好茶好茶!”苏大人轻轻呷了一口茶,笑赞道。
莫惜微微一笑,不置言语,心底冷笑,狂蜂浪蝶!狂蜂浪蝶者,近之则不恭,远之则怨,调情之道,即在玩笑的拿捏之间。
“可是这首诗的确是我刚才所作,姑娘为何要说是他人所作?”苏大人却是笑道。
看来是下不了台,给你一个台阶下又何妨?莫惜微微一笑:“那许是慕雪记错了,慕雪在此赔罪了。”
“记错了?姑娘的意思是以前听过此诗?这不是还在暗示此诗是别人所作吗?”苏大人却是不依不饶。
“世人皆知,此诗乃是大文豪苏东坡所作,大人却说是自己大作,可不是睁眼说瞎话么?”莫惜心下冷笑,面上也微露出鄙薄之色来。
欲把西湖比西子 (3)
“苏东坡?大文豪?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此人?”苏大人却是丝毫没有羞祚之色,只好奇问道,不但好奇,还有一脸的好胜。
“苏东坡你都没听说过?大人可真是‘见多识广’啊!”莫惜不由讥笑,脸上却依旧一副甜美无辜的表情。
“丫头,那个苏东坡到底是什么人啊?”却不只是苏大人,四人也都是一脸迷茫。张老顽童笑问道。
莫惜放上茶壶,微微一笑:“他是,”咳嗽一下,清了清嗓音,仿佛站在云端,高声朗诵道:“他是大宋朝第一风流人物,是横绝百代的伟男子,他天纵英才,才情超凡,学富五车,汗牛充栋,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一日万字,倚马可待,他不但是大宋的李太白,更将超越李太白,成为千古第一风流人物!”
“这么有名的人,我怎么没听说过?”苏大人听罢却是“阴阴”笑道。
莫惜心底不由疑惑起来,他们既然知道欧阳修,这应是大宋朝无疑,难道此时苏东坡还没出名?不会啊,自己明明记得王安石变法就是熙宁变法啊!而熙宁之前,苏东坡已经考中进士,名扬天下了啊!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慕雪小姐,你是怎么认识那个叫‘苏东坡’的人?”陈大人却似乎对苏东坡来了兴趣,笑问道。张老顽童和晁公子也都是一副探询的神情。
“我不认识他啊!我听别人说的。”没办法,莫惜只好乱拿话搪塞了。
“听谁说的?”陈大人穷追不舍。
哼哼,你这么喜欢听故事,那我就再给你编一个故事好了。
“嗯,我说出来,你们肯定不信。”莫惜无辜地摇摇头。
“慕雪姑娘没说,怎么知道我们不信?”苏大人却是一脸狡黠的笑。
“你们都看过《柳毅传》没有?”莫惜笑问道。高中的时候学这篇课文的时候,她当场就编了一个凄凉的故事,现在拿来套用改编一下好啦!
“这跟《柳毅传》有什么关系?”陈大人不解问道。
“我啊,就是听《柳毅传》里面的那个龙女姐姐说的!”莫惜“认真”道。众人都笑而不语,显然认为她在说梦话。
“你们要是不信,就当是我在说故事好了。”莫惜笑道:“三年前,我路过西湖边,一个不小心掉进了水里。我只觉得自己一直往下沉啊沉啊,然后好久好久,终于停了下来,我以为我淹死了,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在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房间里,然后我看到了一个头上长着两个小鹿角的漂亮姐姐。她对我说,这里是水底龙宫,我已经被淹死了,是她用什么摄魂珠暂时控制了我的魂魄飞散,我才有意识。她说,她就是《柳毅传》里的那个龙女,我小时候爹爹给我讲过《柳毅传》,我也知道这个故事。
“于是我就问,她应该和柳毅哥哥一起当神仙了,怎么还在龙宫呢?她对我说,写书的人骗了人,柳毅当初因为她叔叔的强横言语一怒之下负气离开,她恨柳毅明明对她有情意却仅仅为了面子就弃她不顾,于是生气的躲进了七巧玲珑塔中修炼,发誓永不见柳毅。可是,她修炼了好多天之后,对柳毅的思念却是逐日加深,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出来,想要去找柳毅,结果却发现外面的世界早就变了。原来,这个七巧玲珑塔里面时光变异,塔里一日,外边却是一年。龙女在塔里呆了几百天,实际人世间却已过了几百年。柳毅肉体凡胎,早就死了。”
“啊,那怎么办?”晁公子连忙问道,显然青春年少,对这种故事颇有好感。
莫惜淡淡一笑,继续讲下去:“龙女姐姐自然是悔恨不已,但事情早已无法挽回。于是,她就设法找到了柳毅在此世转世的人,要让他生活得好一点,作为自己心里的补偿。我淹死的那天正好龙女姐姐找到了柳毅哥哥的转世,正返回龙宫,就救回了我。
“龙女姐姐说,人有七魂六魄,龙女却又八魂七魄。她说,如果我愿意帮她照顾柳毅哥哥的转世,她就把自己多余的一魂一魄逼入我的体内,同时将摄魂珠逼入我的体内,让她的魂魄守护我的七魂六魄,以防它们散逸。这样就可以保住我的性命,而且因为体内有龙女姐姐的魂魄,我能够在水里随意游泳。我当然就答应了,我可不想死呢!我答应过后,龙女姐姐告诉了我柳毅哥哥转世的情况,然后叫我在西湖边等他。然后,只见龙女姐姐手一挥,我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然后就昏倒了,人事不知。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就躺在岸上了。”
“惜儿,你说的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