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晨光破晓,林间浓雾渐散,四周有鸟语声清脆响起。
苏连召的伤势此时已好了七八分,但是丹田气海受的伤却很难复原,他现在只能用些粗浅灵力,与人间二境下的修士差不多实力,昨日,他问宁笙对他所用的药草是为何物,宁笙却答不上来,只说是山间偶然发觉的紫色灵花,苏连召不免感叹,自己能得救,还真是有些幸运。
两人其实早早便已醒来,但雾气太大,宁笙怕因此迷了路,两人便一直在等着浓雾散去。
此时,篝火的残烬还余点点猩红色的微光,像极了记忆中观潮阁内那红烛的火光,苏连召怕自己又想起那苦涩的记忆,从草地上站起,伸脚将那微光踏碎。
末了,他轻轻抖动身上破损的衣衫,拭去衣角浮尘,将目光转向另一侧。
细碎斑驳的阳光从密林的枝叶间穿过,落到宁笙干净明媚的脸上,晨光只带有一丝丝温度,不过好在足够明亮,宁笙仰着头看着渐渐散去的浓雾,脸上轻快笑道:「大叔,我带你回去吧」昨夜与宁笙交谈了许久,苏连召无意间说漏了嘴,让宁笙得知了他是修士的事,而宁笙细问之下,又得知了以苏连召的年龄做她的爷爷都绰绰有余,她当时便对着那看上去明明很是年轻,实际却活了接近百岁的脸无语半晌,心里实在是对修士的生活羡慕不已,便央求苏连召教他修道的方法,苏连召看她天资还算可以,便答应下来,直让宁笙激动的半宿未睡。
而等宁笙醒来后,苏连召便成了她口中的大叔。
收拾好放在树下,昨日采摘的草药,宁笙带着苏连召向碧潭之北自家村寨走去。
时值深秋,大雾散去后天空呈一席碧蓝,干净明洁,犹如舒展开来的画卷,周遭有微风带动叶鸣,又拂来清爽空气,让人心情都畅快了许多,山路似灵蛇蜿蜒曲折,行走间青山绿水看之不尽,苏连召一边跟在宁笙身后,一边好奇的向四周张望。
没了飞天遁地的法力,像凡人一般一步步行走在山林,已是许多年未有的事了,他竟觉的有些新奇。
路面堆积了一层落叶,并不泥泞,每次踩过后都有清脆的声响传来,前方带路额少女身姿娇美,如玉的肌肤在衣衫内依稀可见,她动作轻灵,带着少女独有的天真活泼,手臂一摇一晃,迈着极大的步子,脸上笑意满满。
走到一处山坡的高处,苏连召想起宁笙告知他的业魂山主峰的方向,便转头看去。
天地通明,一切都能清晰看见,在南方不远处的白云缭绕间,有一高山,形如利剑,直指苍穹。
那山峰极高,峰顶随着白云流动隐约可见,等待半晌,苏连召从那白云的缝隙处瞥到峰顶上有处清晰的墨点,不似巨石山崖,倒像是人力所筑造的宫殿。
「那是?」苏连召心中生奇,指着峰顶,问向身旁的宁笙。
「那是山主所住的地方」宁笙满脸郑重的解释道。
「山主,他真的存在?」昨日苏连召从宁笙口中得知,所谓的山主便是这业魂山的守护神,不过,他一直以为这些鬼神之说都太过虚无缥缈,大概只是山民们为求安慰的臆想,可如今看到峰顶上的宫殿和宁笙这幅表情,他不禁有些动摇。
「山主当然存在啦,每年入了冬天,若没有山主庇佑,我们早就被妖怪吃了」宁笙的脸上是一种极为敬重的表情。
「妖怪?」苏连召又有些好奇,除了北域,他几乎没在别的地方听说过妖怪的存在。
「妖怪只有冬天才会出现,又凶残又可怕,便是一个刚化形为妖的妖怪,我们凡人很难抵挡住,不过村落里有山主布下的阵法,妖怪很难进去,可村民们只要出了村落,便肯定会被妖怪抓走吃掉,我就曾亲眼看见过……不过你是修士,可能不知道妖怪对我们凡人来说有多恐怖」宁笙的脸上原本还是笑意盈盈,一提到妖怪,她的眼神瞬间低落下去,面容上只剩下深深的恐惧,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
苏连召听完她一席话,心里有些感慨,眼带怜意看着身旁少女不安的脸庞,的确,身为世间最顶尖的那一批修士,凡人的感觉他几乎从未注意过,而且中土的妖怪几乎被修士杀的干干净净,他在未入修道路时,也从来没有感知过做为凡人对妖怪抱有的恐惧,不过此时,从这少女的表情中,他仿佛却能窥得一二。
那一定是一种充满绝望的感觉,便像是自己面对知微境的顾如歆时,除了知道自己是死路一条,心里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他想了想,走近少女身侧,俯身凑到她耳边温柔道:「为了报答姑娘救命之恩,等我法力恢复后,为你杀尽这山中妖怪,如何?」宁笙却抿着唇,摇头苦涩道:「这山中的妖怪若是能杀尽,我们族人就不会忍受万年的痛苦了」苏连召皱起眉头,这业魂山,倒是越发神秘莫测了。
……数刻后,俩人翻过山坡来到坡下,此处乱石纷杂,穿过之后是一处平坦的原野,宁笙家的村寨便在原野上。
不过走了数百步后,便能清晰见到村寨的身影,远远看去,规模倒是挺大,有些超出了苏连召想象的模样,它足有数百丈方圆,不像是村子,倒像是一座小型城池,周围则被石头垒砌的高墙围起,高墙前还有丈许宽的深沟。
墙外的田野里,稻草金黄,在风里起伏,农作的汉子们洒着汗水,不敢有丝毫停歇,树荫下有戏耍的孩童,满面上带着欢快的笑意,也有面容忧愁的妇人们,正坐在草墩上绣着手中的针线活。
宁笙从他们身边路过,无论农夫还是孩童,亦或是妇人,都会笑着同她打起招呼,宁笙则会回报以灿烂的笑容。
苏连召跟在她身后在田间小路上默然行着,披散的墨发随风在脑后飘摇,他的脚步不疾不徐,虽然衣衫褴褛,可那一张脸太过俊逸,气质又孤绝无比,是以每经过一处路人,探寻的目光总是少不了落到他的后背上,而他恍若未觉,面上寂静无波。
「喏,这便是我家啦」宁笙与他进了村寨,来到一处宽敞高大,与周围低矮的房屋显得格格不入的庭院前。
「我是外来人,难道你不应该先找你们村长禀告一声」苏连召侧过头问道。
「当然用了」宁笙朝他眨眨眼「可我爹就是村长啊」苏连召「……」宁笙敲了敲堂门,不多时,从门里走出一个面色阴郁的少年,少年的目光瞥到宁笙,脸上立时一喜,又见宁笙手里拿着新鲜的草药,好像明白了什么「阿笙,原来你是去山间采药去了,一天一夜没回来,我们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宁笙不答他,只顾着往屋里走,身体与少年错开后,这时,少年的目光注意到她身后苏连召的存在,面露惊诧道:「这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