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考完上戏戏文的三试,现在总算轻松些了,你那边怎么样?”
方橙那边传来刮风的声音,好像也在马路边:“你进了上戏三试?真的太好了!你知道我们考南艺,我靠,太他妈黑了。南艺有九百多人报名,初试只刷了一百多人。复试一刷刷六百多个,就是为了收复试的报名费,我和卢漪洁复试都被刷了,真是太黑了。”他大声地喊着,仿佛要和风声作对抗,末了加一句:“幸亏你没考南艺。”
“那你们北电呢?”
方橙声音放小了些:“北电我进了三试,卢漪洁没进。”
“哦,那恭喜你啊,进北电有希望啊!”
“你呢?”
“我没进三试。”
“哦,其实我也没多大希望,估计分数不怎么样,排名不靠前……”
“总之进了就好,等着拿文化课准考证吧。对了,我明天要报解放军艺术学院戏文,你们报吗?”
“解艺?你竟然敢报解艺?太强了!”
“它怎么了?”
“你知道解艺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我和卢漪洁想都没想过,我们老师都说我们进不了那所学校……”
“为什么呀?”
“它一般只收军人和高官的子女,你
爸妈是军人或者当官的吗?”
“不是……”
“我跟你说,别报,你没有关系,他不会录你的,就算你进了三试,最后还是会被刷下来!”
“哦,那我再想想吧,我还是想多一个机会……对了,那两个男孩呢?”
“他们不报解艺,他们报的是北电摄影,不过都没进三试。你知道他们考题都是什么吗?问巨蟹座的上一个星座是什么,哈哈哈!”
者仁扑哧一声笑出来。
挂了电话,者仁在苏州街的一家商场一楼买了一个肉夹馍,那家肉夹馍生意太火爆,排队排得老长。者仁吃了一个,他家的肉夹馍肉肥而不腻,酱香四溢,那是者仁在北京吃到的最好吃的肉夹馍。
第二天一早如约和梁晓燕见面,在解放军艺术学院的一棵大树下。军艺不愧是军艺,排队报名的有好多穿着军装的人,手上提着网兜和行李,很容易看出是从大老远赶来。而他们那么自然大方,有的就边排队边表演起来、唱歌跳舞。晓燕也说军艺很严,不是那么好进,但是也要试一试。排队从早上排到中午,很慢。军艺的报名工作人员不是老师,而是学生。那些学生穿着军装坐在桌后,填表、收款、发准考证,四个人应付整个校园的人。
到了中午,他们边吃中午饭边收钱,者仁看见那些钱刷刷刷装进大麻袋拖进后台,就想到之前报的那些白交的钱了,不禁有些沮丧。晓燕已经进了北电三试,自己还前途未卜。
军艺戏文初试安排在隔天,也是命题作文,出来后,者仁问晓燕写的什么。
“我写的母爱……”
“啊,我写的是黑社会,写完才发现,在解放军艺术学院里写黑社会,这样不会过的吧,可是已经写完了……”
晓燕说:“谁知道呢,看结果吧。我要去五道口那边,你接下来去哪?”
者仁想了下说:“我要去国家图书馆。”
和晓燕分别后,者仁往南走,一路逛到了国图。他一直都很想来国图,今天终于找到了机会。第一眼就被国图新馆书本一样的造型吸引住,他拾级而上,进入大厅后看见有饮水机,正好渴了,便去喝水。国图的饮水机是用小纸袋饮水,特别好玩。
者仁隔着玻璃看见那么多书眼睛都放光了,想进去,发现要办卡。便去填表办了一张。国图工作人员把卡交给他的时候,说:“卡两年后要来激活一次,之后可以再用两年。”
“如果没激活呢?”者仁问。
“那就失效了。”
国图里的书琳琅满目,者仁匆匆过了一遍,发现全都是他想看的好书。但是时间亦不多,不能多待,明天还要去中戏报名。他只能在一排排书柜间打转,抽出一本,翻一翻,再轻轻放回去。
离开国图时
他看看手中的卡,叹息一想,两年后我还会在北京吗。
二月十四号早晨起来,外面银装素裹,原来已经下了一夜的大雪。
者仁坐公交去后海,这是他第一次去后海。下了公交,扑面而来的景致让他惊呆了,雪中的后海犹如一位沉睡的老者,那么安详,那么静谧。古代的建筑上一层厚厚的白雪,远远望去,如同在毛笔画中。湖面结了冰,是一望无际的白,那白色白得剔透,白得摄人心魄。早上八点多钟的后海,还没有游人,这时是属于者仁的后海,他一个人的后海。
他走着走着,听着自己踩雪的声音,空旷无人,倏忽传得很远。他一路走到宋庆龄故居,正在装修,还不能进去。他知道这是明珠府,是纳兰容若曾住过的地方。
他站在明珠府门前想,如果纸萱来了,一定会蹦跳着拉着他喊:“纳兰!纳兰!”她最喜欢纳兰容若,天天在者仁面前背“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背“起来呵手封题处,偏到鸳鸯两字冰”,背得者仁耳朵都快起茧了。
在明珠府门前踟蹰了一会儿,想到还要报名中戏,便按照地图拐去南锣鼓巷。穿过明珠府后花园长长的窄巷,抚摸着粗粝的砖墙,好像岁月从来没有驻足过。
进入南锣鼓巷的时候,者仁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巷子里有一些情侣,拿着花,亲昵地逛店。者仁拐弯进入东棉花胡同,中戏的校门大开,欢迎着前来艺考的学子。者仁望望已有着年头的墙上毛泽东的题字,和常春藤枯黄嶙峋的藤蔓,霎时觉得这狭小的校园散发着无穷的魔力,仿佛《哈利波特》里的霍格沃茨,有着数不清的故事和历史隐藏其中。
报名的学生在北剧场里排队,一点点进去,有人在往资料表上贴照片,有人在跟者仁搭讪。绕过北剧场大大的柱子,来到一排报名的地方。者仁同时报了戏文和表演,出来的时候天气放晴,他在南锣鼓巷好好逛了逛,那时巷子里还有卖兔儿爷和京剧面具的老旧商店,还有自行车没有上锁随意地停靠在路边。他慢慢踱步,去了传说中那间很好吃的酸奶店。
这间店的酸奶即做即售,售完为止,一般中午12点就卖完了。者仁买了一杯,确实是很好吃,入口即化,余香浓郁。者仁叼着酸奶一间店一间店逛着,流连忘返。胡同在冬日有着特别的颜色,特别的味道。者仁走进一条没人的胡同给冬至打电话。
“喂,冬至吗?你知道我现在在哪?我在南锣鼓巷,中戏旁边的一条胡同,我跟你说,这条巷子有好多好玩的,好看的东西,像什么兔儿爷啊、风车啊,我保证,你要是来了肯定比我还要兴奋,哈哈……”
冬至在那边摸不着头脑:“是的啊?你在那
边怎么样啊?”
者仁快速地回答:“很好很好,不用担心,你听我说,这条巷子有很多奇怪的店子,里面有些东西好适合你哦,好希望你和鸿雁现在就在这,你们要是看到这些东西一定很开心,你们要什么,我给你们带回去……”
“哦,鸿雁刚在我身边,现在去厕所了……”
“你们都还好吧?”
冬至说:“还好,不用担心……那你就帮我带点什么,随便什么,小东西,都行。”
“嗯,好。”
“诶,你什么时候回啊,我们已经开始补课好几天了,你再不回来课就全丢了……”
“嗯,我知道,我还有一所学校要考,这是最后一所学校。”
“那你早点回来,我和鸿雁等着你!”
“好,放心。”
者仁放下电话,一个人走去张自忠路地铁站,路遇和硕公主府,虽然已经被改成了一家公司,他也溜进去看了看。经过欧阳予倩故居,里边有住户在居住,大门紧闭。者仁就这样一个人,在情人节寻找着能够陪伴他的东西。走到白魁老饭庄时,他好奇地进去,点了面茶和驴打滚,吃完觉得很好吃,又点了奶油炸糕、豌豆黄、豆汁儿、焦圈儿等等一大桌东西,全部吃完了。看着身边的老奶奶和老爷爷吃得津津有味,听着清脆正宗的北京话,他也胃口大开,坐地铁回去的路上揉着肚子撑得不行。
者仁去军艺看榜,联系不上晓燕。他看了一遍榜单,没有他的名字。他快走出军艺大门的时候,晓燕才来了电话。
“你看了榜单吗?”她的语气和往常不同,很不平静。
“看了,没过。”
“我也没过”,梁晓燕说“气死我了,军艺真是黑!”
“怎么了?”
“我在上戏北电都过三试了,军艺却一试就刷,根本就是不给普通考生机会!它要是只给那些高官子女读,就直接说不面对社会招生好了,现在面对社会招生,收了钱刷人。一试就把强的刷下去,还不是为了那些有关系的进二试三试好考些!”她气冲冲地说,完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