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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2 / 2)

倘若这人再一次死了,便就在自己的面前,他一定会把这人的血肉都撕裂,他一定会……他一定会……把自己的血肉也撕裂……叫他和自己绞合在一处,永远摆脱不了自己……叫自己能够一点点再把他带回身边。

他知道自己一定是疯了,这些事情做起来有什么用?不过是死,什么也得不到,不过是笑话,什么也挽回不了。

可是他忍不住想,想得要用尽浑身的力气克制自己,不知道是那人的死心叫自己暴躁,还是那洞外无穷无尽的暴风叫他失了常态。

他应当是——从容不迫地慢慢哄骗他,叫他紧紧被自己包围,叫他动不了逃不掉。是了,五年前他选择牺牲魏紫,五年后的现在他终于知道——无论如何,要把他留下。哪怕他心灰意冷——

不对,紫又怎会心灰意冷?魏紫比他爱得深,爱得早。他绝逃不掉,自己也不容得他逃掉。即使牺牲一双手也好,一条腿也好,他要紧紧地抓住了。

他正想开口,却看见魏紫勉强睁开了一只眼,那眼神还有淡淡的散乱,许是因为依然视物不清。那把短刀却渐渐地移了下来。

戚澜心中一喜,只道魏紫此刻再也无力持刀,却见他手腕一抬,刀刃立刻切开一道狭长的裂缝。

他臂上连同肩膀的衣裳居然全部被这一刀刮了开。布料失去牵扯,立刻便垂了下去。只见他的肩头和手臂上的伤口竟然渐渐在自己收拢。魏紫终于睁开了另外一只眼睛,只是双眼都眯着,他的声音很恭敬,亦冷淡。

只见他自小臂上尽是血一般殷红的斑痕,便如同受了什么大片的擦伤一般。只是那红却说不出的诡异骇人。

「你看见了么?奇得紧,是不是?其实一点也不奇怪——」魏紫扯开了衣服,又去扯皮甲,只是口中却不肯半句停歇。

「从前在南蛮,有一种邪门的蛊术。用十三种毒蛊培成一种药物,喂给南蛮独有的白灵雀,这灵雀会在二十一日之内被它自己脏器养出的新生蛊毒啃成白骨。那些蛊毒藏在雀骨里,只要有人磨成粉末,配以独门的镇蛊药虫,加上养蛊之人的鲜血为咒,便可把合用的将死之人,重转还阳。」

「还阳的活死人,是吞下了雀骨粉、药虫和咒血,立誓效忠蛊主的虫器。活死人和蛊医一样能操纵尸体,无论人兽,一概可以运用自如。南蛮管这叫『蛊人御尸』。蛊人就是一个大容器,骨髓里血液里处处是蛊虫寄生。」

「姑爷,你可见过虫窝么?蛊人不觉痛楚,伤口亦可由蛊虫自行修复,可是他们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他们不过是一窝虫……」

话音止息,魏紫唇边散发出一个不容忽视的恶毒笑容。他的眼角眉梢哪怕已经狼狈不堪,却是明白地充满了狠辣之意。

戚澜怔怔地看着他身上的伤口一点一点消失,最终浅淡下去。魏紫笑的时候,牙齿露出少许,在暗处显得尤其洁白。

「姑爷,你想不到吧?五年前我已经在清砚山死了。身中十七箭,一剑穿过心器,四肢骨骼尽碎。虫窝本来不应该记得这些事情,可是我就偏偏都记得。这很好玩吧?」

「你刚刚摸的,抱的,是死了五年的人。姑爷,你的计策一点也没有错——我已死了。只要砍下我的头,我还会再死一次。你要不要——试试看——」

戚澜的瞳仁微缩,浑身都在发抖。他身上伤口众多,血液蜿蜒而下,滴落在地上一点点卷尘而聚。他看见魏紫的口在笑,眼在笑,那笑声冰凉如霜,沁进骨子里引得他牙关打战。

魏紫的伤口几乎好得全了,可是苍白染血的手臂上却陡然有一块红仿佛有生命一般顺着他的肌理扩散开来,他说一句,那红痕便爬一点,最后把整只手臂并肩头都染成了淤痕般的红。

魏紫低下头,忽然又笑了笑。

「我忘了。这红痕爬满蛊人全身之后,六日之内,就能看见一副白骨。那便是新的蛊药了。哈哈,哈哈哈。姑爷,你可想过来摸摸看,抱抱看?你可想和这个满满装着虫的虫窝一享床笫之欢,你可……」

话再无音,只因戚澜紧紧地堵住了他的嘴。宽厚的手掌捂住了那说个不休的薄唇,便似足了慌张失措的凶徒想要掩盖他人的惊叫。戚澜的双目是一片淡淡的红,连瞳孔也蒙上一层的血雾。

他的手握在魏紫的喉头,下意识地发力便要扭断那人的项骨,只听见那人几乎断绝的声音恍恍惚惚地似是闷闷地自掌中传出。

是什么……他在说什么……戚澜只觉得风声鼓动,他牙关咬得格格做响。骨肉血液都似乎在慢慢撕裂一般地灼热——他那闷闷的声音是什么……他在说什么……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自己……

他在轻轻地叫:「三哥——」

血雾渐渐散了开。那人狼狈的脸上一双明亮得可怕的眸子,里面盛得满满的都是比他更加狼狈不堪的自己。他还是伸开了手将那人环抱在了怀中,满身的皮开肉绽磨得生疼,他惊痛地喘息不止。只是跪在地上搂住了魏紫的身躯,把那个一样高挑结实的身体勒在胸前。

倘若能够,已把血肉勒合在一处。

***

恍恍惚惚已过了三日。那天之后,魏紫便再也不曾说过半句言语。只是他肩上的红痕却渐渐消退,他这三日之中水米不进,无论戚澜如何他便再不肯开口。戚澜发狠软劝,他便只做是马耳东风一般不管不顾。

阮秋已是半死不活,洞外的风却不曾止息。那带进洞中的尸体早已经开始散发出尸臭,可阮秋哪怕神智不清却仍然死死抱住不曾放手。

戚澜情知魏紫已经软了,只是不肯对自己稍假辞色而已。

他身上的伤本就许多,谁料倦极睡去,醒来时已全数被包扎妥当。那日他激动之下失了常态,此刻却心思重又活动起来。想到这些细节之处,也耐不住欢喜之情。

只因魏紫不吃半点清水干粮,阮秋又伤重,只能勉强吃少许食物。这么一来,戚澜反是不愁熬不过去。

到第六日上,阮秋已经是奄奄一息,加之又和尸身过于紧贴,伤势恶化更快。戚澜清晨惊醒,却看见魏紫的短刀钉在了他的咽喉。

不能同生,亦得共死。戚澜心头一跳,终于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阮秋的情形,明眼人便知熬也是受罪。魏紫杀了他,便不过是个了断。

说那人心狠手辣也好,寡薄无情也罢,各人凭各心,如此而已。他见惯杀生之事,更兼胆大心冷,也不以为意。

这日的风势已经明显小了去,再不似前几日那般凶猛癲狂。戚澜望了望魏紫靠在洞壁上的侧影,知他睡着,忍不住轻手轻脚靠了过去。

他坐到那人身边,搂过他的肩头靠在自己怀抱之中。自那日起魏紫便十分排斥他触摸接近,他当时体力不济无可奈何,可到了眼下今非昔比,便是他挣扎扭脱自己也能压伏少许了。

他知道魏紫是在怕自己,蓄意在躲。五年不见,他那眼半点也不曾变,每每慌张之下便要躲开自己的目光。

今日他似乎睡得沉些,呼吸仍旧细若游丝,唇皮虽然并没有开裂,却是干涩之极。戚澜心中一动,取过水来含了半口在嘴里,便凑到他唇间润泽灌溉。那水顺着口点进少许,把淡紫色的下唇浸染得盈盈水光。

戚澜再也禁不住,一手在魏紫耳后缓缓抚摸,一手兜住了他的肩臂,探过头去,便和他相吻。

魏紫眉头一皱,双眼略动了动,还不待张开,戚澜便撤回耳后那只手盖在他的眼上。他只觉耳边竟是风音呼啸之声,欲要开口,那人却趁机将舌探了进来。

水声纠缠,津唾交织。那人得寸进尺,越发撒开手拽住他的头颅不放,舌尖探入轻轻撩他喉管。魏紫此刻双眼满是雾气,朦胧间只见得戚澜双目如星,闪亮异常。

肩臂被牢牢握住,那人拇指还在锁骨之上轻轻揉搓按压。魏紫的心尖似乎也被这么浅压轻磨引动一片心神荡漾,便被这人的温存牢牢围里,出不得声使不上力,放不开逃不去。

他竟不惧自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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