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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奴
作者:麦元初
五年前,魏紫是他计算中的一颗小小棋子,纵然被爱,亦被牺牲。
机关算尽已经变成了他的习惯。
他同魏紫之间的纠缠情意总是纠缠在一片刀光剑影的算计里。
五年后,他竟在新婚妻子的家仆之列再次见到魏紫,
他没有为了做过的任何事情后悔过,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牺牲任何事情都是正常的。五年来他也一直觉得'许只是惆怅和无奈。谁知道见了魏紫后竟然会这样欲罢不能地心烦意乱。
后来……他才知道……这种心烦意乱,就叫寂寞……
他是不该存在的怪物,顶着冰冷了多年的躯体,他早该陨身箭阵,早该了却前尘。
为了再见到那个曾经生死相交的人,付出了所有,再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存在,
为了苟活付出所有的东西。包括……尊严和……自由……
可是这样的身体又能做得了什么?
一切都是命啊!是自己舍不得死,是自己招来的命啊……
谁让他……纵然被弃,却难放手……
第一章
七月廿四,宜婚嫁,动土,沐浴,上粱。忌问名,远行。
这是戚府三少爷娶亲的大好日子。
戚台辅位高权重,当年先帝驾崩之后,宫中危机重重,戚台辅亲保今上登位,镇伏四方,故而极得新君依重。虽说官阶尚逊于太宰狄熔,然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在皇帝心中,戚帧戚台辅的地位远在狄熔之上。偌大的朝堂上,只有戚帧一人说得上是真真正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戚府长公子戚绪娶新君御妹,定国兰惠公主。今上亲赐金珊瑚,授玉冠宫履,人称「玉冠附马」。二公子戚凤娶迎亲王府容阳郡主,亦被惠封为「铁剑候」。戚家老四、老五俱还年幼,也都与皇亲贵胄许亲。
只有三公子戚澜早年游学在外,一直失于婚配,五年前他回到戚府时已有二十六岁,众人原都以为此子必得佳偶,为戚家的势力再添一份富贵豪强。岂知他竟而闭门谢客,只是略与宗室子弟们来往,对于婚姻匹配却依然绝口不提。
他武艺极好,人又聪慧俊朗,加上家势显赫,惹不少闺阁红粉都芳心暗许。只是戚澜当真是郎心如铁,但有婚事来问,只是一概拒绝。谁也说不清究竟是戚台辅的这位三公子是眼界太高,还是根本想做个不在庙里待着的富贵和尚。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戚三一辈子也不会娶老婆的时候,这位公子爷也不知道忽然搭对了哪根筋,竟然要成亲了。
戚三要娶的,却不是皇帝的妹妹亲王的女儿,也不是重禄厚爵的官家千金。而是一个全无官职人家的九小姐。
冷水庄的九小姐。
提起冷水庄,所有的人都知道说的是一个近年来崛起的商界新贵。财力之深人脉之广都非同寻常,可是却没有人想到,他们竟然能够和权倾朝野的戚家做了姻亲。
冷水庄虽然豪富不让王爵,但以戚台辅的权势却来和这么一个暴发户似的商贾人家结亲,别说是朝中的官员面面相觑,就连对台辅一家的传奇流传不休,津津乐道的平头百姓也颇为不能接受。
婚事办得极简。几乎也不宴宾客。只不过请了几个于台辅私交极厚的官员。
似乎是新娘的身份折辱了整个王朝一样,这一天的喜庆很淡。
倒是那之后,坊间开始流传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有人说,戚家的新嫁娘是个痴子。一群送嫁的也全都冒着叫人不敢正视的诡异。不过,这种不体面的话当然是造谣中伤了。
戚澜却只有听到这个谣言的时候才笑了。
「坊间的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呢。」戚澜笑得很悠闲,懒洋洋地坐在花厅椅子上的样子就像个无赖,偏偏他又是个又好看又富贵,又能叫你高兴的无赖。如果无赖都是这样的,大概很多姑娘家都希望自己能碰到一两个无赖了。
「三弟真是好脾气。倘若爹爹当年给我许了这么一门亲事,我是断然不能从命的。」戚凤清俊的脸上尽是讥诮不屑。
「你娶下一个痴子为正,不能尽为妻的责任也就罢了,还是这么一个出身!简直折辱我戚家的门庭!而今外边沸沸扬扬,说的都是戚家声威扫地结亲荒唐,你叫我在同僚之间还有什么颜面!」
戚澜依旧是眉目含笑,只是已经站来起来。一件好好的月白滚边绣草蓝袍,被他穿得皱巴巴的,只是他那高大健壮的身量,却也被这件衣裳衬托得高人一等。
「二哥,小弟的亲事,原就是父亲定下的。父亲定,小弟就娶,父亲就是叫小弟娶只猴子,小弟也无有不从的。二哥当真这样为小弟着想,不妨去向父亲说,只要父亲答允,小弟立刻休妻另娶。」
戚凤脸色铁青,虽然不知道父亲找这么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白痴回来做什么,可是知父莫若子,他再蠢也不会拿这种事情去质问自幼严厉的戚帧。
他越想越怒,正待开言,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响,花厅前的小院外随即爆出一阵怒骂,夹杂着女子的尖叫,好不热闹。
兄弟俩都不由看向厅外的青石小院,只看见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闪进院来。
戚凤修眉紧蹙,对来人低声怒喝道:」老五!你搞什么名堂!这样吵闹不怕惊扰了母亲吗!?」
来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本是一路怒骂奔跑,听到戚凤的呵斥,勉强扶着院子里的假山站稳。
他本欲高声,忽然想起母亲尤在午休,只得强压怒气稍作收敛,但他年纪最小,仗着深得父母疼爱喊叫惯了,因此压低后的音量似乎仍有些呼喊的嫌疑。
「三哥哥,新嫂嫂管教出的可真是好奴才!」男孩恨恨地甩了甩袖子,拍打着身上的灰土。
「区区送嫁的家仆,竟然连咱们这些府里正经的爷们儿都敢追打!三哥倘若不做做主张,那白痴主子带来的白痴奴才将来只怕要给阖家上下都来个好看的!」
「五弟被你新嫂子的陪嫁的家仆给打了?为什么?」戚凤瞪着眼睛,似乎觉得六月下雪二月收稻也不及眼前知道的事情奇怪。
且不说家仆光天化日之下殴击主子简直不可思议,但说老五戚耘年纪虽然最小却历来持宠而骄。别说下人,就是兄弟之中有谁想动他分毫都得先考虑考虑自己有没有那么硬的命。
如今这个莫名其妙的白痴弟媳带来的白痴家仆竟然胆敢把这尊小瘟神给惹毛了。
戚五在戚凤匪夷所思的注视下怒道:「不过是骂了一句白痴罢了!竟然就敢打我!难道她不是白痴?!整日锁在『临风园』里不声不响,不但是个白痴,还是个妖怪!哼!」
戚三公子却半点也不在乎,只是悠悠闲闲地在一边看。嘴角似乎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似乎眼前这一切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直道戚五怒气冲冲的目光转过来,这位公子爷这才干笑道:「五弟不要看我,我和你嫂子自拜堂那日花堂一会,至今三月有余,还没见过半面。你嫂嫂是父亲亲自定下的,自然有些那个……呃……与众不同,弟弟瞧着为兄的薄面,多多担待,多多担待。」
戚五连连冷笑道:「三哥倒知道拿父亲来压人。」
他自出生起便富贵,从来不拿下人当人看。口里虽然这么说,心里想到的只是怎么趁旁人不知的时候将这些不知高低的奴才全都治死才好。
此时一个小丫环从帘内走出来。行了个礼道:「三爷,太太说此刻想单独见见新奶奶。烦三爷去把新奶奶请了来……其它几位少爷请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