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无玥看段誉的眼神更添了几分怪异,他见过找死的作死的却还没见过这般时时刻刻无时无刻不想着做着找死作死的事的。
那钟夫人也怔住,半天才敛衽回礼,道:“公子万福。”随即不是很确定,但又满是希翼的追问道,“你……你真的姓段?”神色间颇有异样。
段誉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或者回到一盏茶之前把说错的话再给吃回去,然而他既已自报家门再要撒谎已是来不及了的,只得说:“晚生确是姓段。”
“公子仙乡何处?令尊名讳如何称呼?”钟夫人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又忽的停住脚步,仿佛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心情和行为不要太过激,甚至完全都没有注意到旁边还有唐无玥这么个大活人存在。
唐无玥也不恼,又把瓜子拿起来,磕着坐了回去,歪着头看段誉接下来打算继续怎么作死。结果作死帝段誉眼珠子转了又转似乎精明了一回,道:“晚生是江南临安府人氏,家父单名一个‘龙’字。”可见钟夫人面有怀疑之色,又或许是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段誉接着道,“晚生在大理已住了三年,学说本地口音,只怕不像,倒教夫人见笑了。”
这几乎是唯一的漏洞也被圆了过去,钟夫人长嘘了一口气,遗憾失落之情溢于言表:“口音像得很,便跟本地人一般无异,足见公子聪明。公子请坐。”
两人也坐下后,钟夫人左看右瞧,不住的打量他。唐无玥围观的开心,段誉却给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念及自己衣衫褴褛不堪入目,忙说道:“晚生途中遇险,以致衣衫破烂,好生失礼。令爱……”
钟夫人本来神色恍惚,听见女儿的消息,似乎突然从梦中惊醒,忙问:“小女怎么了?”
段誉往唐无玥那边看了两眼,见他装作没看到自己低头嗑瓜子的样子,又瞄到他将装瓜子的袋子抓得死紧,觉得十分可爱,不由得笑出声来,引得钟夫人瞩目。他赶紧敛了笑容,竟从桌上随后拾起几片可过的瓜子皮,道:“钟姑娘吩咐晚生以此为信物,前来拜见夫人。”
“……”钟夫人虽没看到唐无玥的小动作,却也不会真的伸手去接被人嗑过的瓜子皮,只是说,“多谢公子,不知小女遇上了什么事?”
段誉便将他们二人如何与钟灵儿在无量山剑湖宫中相遇,他自己如何多管闲事被钟灵被迫放的闪电貂抓伤而中毒,还有他如何跌入山谷而耽搁多日等情形一一说了,只是没提到钟灵儿推人下山这一节。
钟夫人默不作声的听着,脸上忧色时浓时淡,待段誉说完,悠悠叹了口气:“这孩子一出去就闯祸,却连累你了。”
“此事全由晚生身上而起,须怪不得钟姑娘。”段誉赶忙大包大揽,还在他那小胸脯上叭叽拍两下。
钟夫人整个人都痴了,怔怔的瞧着他,一朵红云飞上双颊,她虽人至中年,娇羞之态却不减妙龄少女,低低的道:“是啊,这原也难怪,当年……当年我也是这样……”
后面的话段誉没听清,不由得追问:“怎么?”
唐无玥满脸正色,一本正经的小声道:“大概是跟猫儿一样,发春了。”
第16章 家长里短最是磨人
“这年头,怎么连中年妇女都开始发春了。”
得亏唐无玥的声音小,段誉没能听得清,不过心里也忍不住犯嘀咕,至少目前为止他遇到的女子——无论是年长如母亲刀白凤,还是年纪相仿如唐无玥、钟灵儿——甚少有这般扭捏的,反而衬得这钟夫人小家子气的上不了台面。
却说这钟夫人脸上的潮红尚未褪去,唐无玥耳朵微微颤了颤,轻声道:“似乎有人过来了。”
段誉只觉得唐无玥抖耳朵的模样甚是可爱,哪里还听得到对方在说什么。钟夫人却暗自有些心惊,先前她一直没有注意到的小女娃儿竟有这般深厚的内力,她足足迟了五息的时间才听到门外的脚步声,还是因为有了唐无玥的提醒。
不过是转了两个念头,就听到门外有一男子粗声粗气的说:“好端端的,进喜儿又怎么会让人家给杀了?”虽然还隔着很远的距离,那声音却像是炸雷一般咋响在耳边。
钟夫人吃了一惊,方才还潮红的脸色瞬间苍白,似乎紧张的都不知该把手放到哪里去:“我外子来了……他、他最是多疑……段公子暂且躲一躲罢。”她竟是又将唐无玥给无视掉了。
段誉也吃了一惊,忙摇头摆手:“躲起来不好罢,晚生终须拜见前辈的,不如趁机……”
不料钟夫人左手伸出按住了段誉的嘴,右手拉着他的手臂,硬生生的将人往屏风后面推:“你快躲到这里去,千万不可发出半点声音。外子性烈如火,稍有疏虞,你便性命难保……”别看这钟夫人娇怯怯的,外表与钟灵儿一样娇小柔弱,可这一拉一推之间,一双纤纤玉手像是铁钳子般,段誉半点也反抗不得。
即使好脾气如段誉,心里也有点暗暗生出了火气。
所幸他身边还有个唐无玥,大概也只有他还记得两人跑到这大老远的是来做什么的,随手扔了个雷震子到钟夫人身上。钟夫人身体一僵,发现竟然与自己手中动弹不得的段誉落到了同一境地,心中又惊又怕:“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唐无玥没什么表情的小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与他远道而来,虽有求于人,但好歹也算是客人吧?钟夫人这般躲躲藏藏的作为,可不是让我们显得像个小偷了么。”虽然那个笑容很是别扭,却字字句句都道出了段誉心中所想,这一点让后者心中的暗火全都变成了暗喜,心中一荡,就连那别扭僵硬的笑容都显得极其可爱了。
就这一会子的功夫,粗嗓门的男人便进了屋。也是巧了,钟万仇现在站在门口那位置正正好好就只能看见自家老婆抱着个长得颇为小白脸的家伙,而个子矮小的唐无玥也刚刚好被两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于是钟万仇炸毛了:“你是哪里来的小白脸,怎么会在我夫人房里?!”
“我以为这里是偏厅。”唐无玥一本正经的纠正道,顺便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位据说恨不得让世上所有姓段的人都去死的钟谷主。
那大老爷们长得好长一张马脸,眼睛生得甚高,一个圆圆的大鼻子却和嘴巴挤在一起,留下一大块什么都没有的空白。这副相貌说好听了叫粗犷,说不好听就是几乎丑的没法看,若不是亲眼所见,任谁说他都不会相信这个丑陋的男人竟是钟灵儿的父亲。
不过大概是唐无玥的存在感太过稀薄,眼红脖子粗活脱脱一幅狂犬病晚期患者就差逮住谁咬上两口的钟万仇完全无视掉了他,径自只是冲着段誉大吼大叫:“快放开宝宝,不然我现在立刻一掌打死你!”
段誉也在上下打量着钟万仇,心下暗自庆幸钟灵儿只像她明媚照人的母亲,半点也不似父亲,即对自己的身体依然动弹不得而生气,又十分恼怒钟万仇口里隐晦的对自己的污蔑:“虽然您是前辈,也请不要这般信口雌黄。”
段誉都能听出来的含义,同样冰雪聪敏的钟夫人又怎么会听不出,娇美的容颜上浮现出痛苦之色,刚好雷震子的时效也不知在何时过了,她抬起手,擦了擦还在眼眶中打着转,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的泪水:“万仇!万仇你怎么可以这样误会我!我跟这位公子清清白白,没有一点私情的。你……你总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