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答案是，不会。
苏淼蹲下来为游潇穿了鞋子，游潇毫无所觉，白天的事一遍遍清楚地回放……她只恨自己没用，那些年跟小杨一起仗剑江湖，潇洒任气，什么事没做过，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偷鸡摸狗，也曾屡次遇险，可就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难道小杨从此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吗？”游潇迷茫中开口问了一句，没有看向任何人，倒像是自言自语。
“……”在外面的三人都是沉默。
“……公子潇，节哀。小杨这样，我也很难过……很好，至少你们之间，情深意重，人生得此知己，足矣。我走了。”季诺然说着遥遥向游潇抱了抱拳，转身间眼睛也红了……或许他只是想起，华朝大势已去，或许是真实被小杨所感动，或许也是为那个一见如故的公子潇所感伤……
季诺然话还没说完，游潇强忍的眼泪终于下来，转身，往后院跑去……
苏淼想了想便要去追，桂伯已经先一步拦住他道：“让她安静一下吧。”
“可是……”苏淼还是有点不放心。
桂伯摇了摇头，“我认识他们这么多年了，你不用担心。”
苏淼缓缓点头，转身来到客厅，方子晨跟郑丽珠两人也是悲伤地静坐着，见他来同时问道：“游潇（姐姐）醒了没？”
苏淼有些无力地点点头，摆了摆手，“让她冷静一下也好。”
游潇一路小跑出了后院，过了后门，绕几绕便来了一个树林，也是昔日小杨常常练剑的地方，触景伤情，游潇不由软软坐了下来……
想到八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小杨还是个小屁孩，小杨也只比她大了几个月，所以她一直只叫他小杨。然后有事没事一起就想些法子欺负附近的小朋友，之后就是各自练剑，后来十二岁那年正式出道江湖，我从今以后我不叫游碧羽了，我叫游潇，让我们一起潇洒地倚剑江湖，划破苍穹，策马红尘，游戏人间……
多少年风风雨雨，从一个无名小子慢慢地有了名动天下的势力，那些时候，只有小杨一个人陪在自己左右，可以说，小杨绝对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如果早知道她会有今日之事，便是全天下都不相信她，她也懒得要去洗刷什么罪名……
如果可以，她宁愿一命换一命，她不需要小杨为她做出如此牺牲。
今天，是她大意了，也是技不如人。
她是知道江赫留打什么心思的，她也知道江赫留根本不会喝，也知道江赫留要伺机而动，她也想到他或许会下毒，所以递过去的时候她也是万分小心地看着江赫留的手，但是她想不到的是，她自认下毒功夫一流，但是却也没看明白江赫留到底是用什么手法下的软筋散，她看不出来，才会喝，也让小杨喝。
再后来她没想到江赫留竟然会用青冥毒烟，也是根本没想到江赫留也会有那种东西。但现在她转念想想，那东西流落江湖极少，她也是从何神医那里拿来的，就两颗，一颗那次给了暗算武彦殊的黑衣人，现在想想难道是报应吗？江赫留的青冥应该就是她上次给的那颗，可是，报应为什么报在小杨身上？按理以小杨的身手，是不可能会的，但是她没有看出江赫留下了毒，也不自知。小杨就喝了一小口，但是内功深厚，不会只是起了一点影响，但是那也够江赫留抓到空隙便要提剑杀她……看来，江赫留还真是恨不得自己死呢……那个时候小杨本来也不担心的，因为他知道自己虽然不一定能打得过江赫留，但是躲开那一剑是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剑到面前，想提气去发现根本动不了，这才心头一沉，知道中招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剑刺入自己胸膛……可是这个时候，小杨也忽然发觉了不对劲，身上也中了一点软筋散，眼看救援不及，这才……为自己挡了那一剑……
游潇想到当时的情景，那一剑就好像刺在自己心上一般，又想到过去种种，相互的约定……想到那个陪伴自己有十五年的男子即将离去，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如果可以，她愿付出任何代价，只求他能平安无事。
当初她说她保护她重要的人，但今天她才发现还是这么无力，小杨就躺在那里，自己除了在这里哭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阔别已久眼泪的滋味，十多年了吧，自己未曾掉过一滴泪，也发誓不再随便掉泪……
近日种种，自己一再不顺，被人陷害，暗算，算计，猜忌，冤枉，误会，不信任各种委屈一起涌上心头，眼泪像绝提的江河……游潇本来差点要以为自己早已没有泪，到头来才知道只是未到伤心处。
游潇就抱着那颗无名的树，将头靠着树干，哭得有如五岁顽童……
这么多年不曾掉泪，此刻如同打开了缺口，似乎积蓄多年的泪要一次性流个干净……哭到没有力气再哭，哭到嗓子哑了，哭到双目红肿……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能换得回那个英姿飒爽的小杨吗？
哭哭停停大约一个时辰，游潇觉得自己的身体里的水分都应该哭干净了吧，哭累了，还是觉得自己没用，就狠狠地抽自己嘴巴……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五下，还没打下去，感觉自己的手被什么东西握住，也不回头，不去理会，挣了挣，还是想往自己脸上抽去……
蓦地感觉身子被人用力拉了起来，这才回过神来，泪眼朦胧看了看面前的人，心头一跳，似乎又有了些力气，背靠着树，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武……公子，死蛇妖，你来了啊？看好戏是吧？看啊，现在我这副样子你很开心吧……能看到不可一世的公子潇如此狼狈，做何感想啊？咳咳……”游潇越说越大声，声音嘶哑，说完感觉腿脚发软，全身脱力，身子沿着树干滑坐在地。
武彦殊站着，默默看着她。
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游潇顿时又觉得自己怎么会如此没用，抬手便又要往自己脸上抽去，武彦殊赶紧拿住她的手，沉声道：“这个习惯不好，不要打自己。”
游潇抬眼看着武彦殊，想说一句你爱幸灾乐祸，爱笑给我滚一边去，不要管闲事，心头悲伤一阵阵袭来，无力到什么都说不出……
两人就那么无声地凝视着，游潇忽然无力地眨了眨酸胀的眼皮，低声喃喃道：“我宁愿要死的是我，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
武彦殊看着游潇这副悲痛欲绝样子，心头百味陈杂，想说两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公子？”
听到叫唤，游潇回过头见是桂伯，顿时心头如凉水湿透，力气恢复了大半，哑着嗓子道：“……他……他怎么了？”
“别紧张，他还好，知道你醒了，要见你。”桂伯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
“好，我马上去。”游潇说着，甩开武彦殊的手，头也不回地跑回去。
武彦殊在原地目送两人离开，叹气，他太明白那种眼看着重要的人一点一点离自己而去的感觉。
门外，迎面撞见掩面出门的萧沐翎，游潇张了张口，想说什么，萧沐翎悲痛地看了游潇一眼，目光满是不满，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游潇也能明白她想必是有点怪自己的吧，毕竟小杨是为自己挡的剑，若没有自己，小杨又怎么会这样？
游潇进了门，将门关上，一步步走到小杨床边，只觉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人，心如刀割。
小杨见她来了，微微扬了扬嘴角想笑，道：“我记得你说过，我这么讨厌……死了你都不会哭的，你还会笑……”
一听这话，游潇泪又下来了：“那不过是玩笑话而已……小杨，你何苦……你……”
“……潇，我们之间，相互救过的也不少，不用说这些话了……”
“可是，这一次……”游潇抽噎说不出话来，只是握住小杨的手。
“……对啊，以后，你万事小心，我再也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了……我曾经可是发过誓的，要保护你到老，一辈子……”
“小杨……你这样，让我……我……”
“不用在意，是我自己愿意的啊……如果现在躺在这里的是你……我会恨死我自己的……”
“……是我没用，对不起……我没用……”游潇说着又要抬手去抽自己耳光。
“不要……我现在没力气拉住你啊……我说了多少遍了，怎么老是喜（炫书…提供下载）欢打你自己呢……”小杨见她如此也有些急。
“……”游潇看着小杨，停下了手，她知道这样小杨也会更难受，以前很多时候，小杨总是会拉住自己的手，可是现在，他却说我没有力气了。
“潇，我有话要跟你说……”
“好，你说，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