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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1 / 2)

>骨肉相残。娘就觉得,就算死也不能瞑目了……”

“航儿,记住,都是娘的错,不要恨你外公……”

这么多年,他以为那只是一个梦,因为那些夹杂着抽泣的破碎话语,总是藏在浓浓的雾气背后,像是从幽深的谷底传来,怎么也听不分明。他甚至不能肯定那是不是娘亲的声音,当年他还太小,关于娘的一切,他都没有多少印象。可是这些天以来,那模糊记忆开始变得清晰,午夜梦回的时候,原本怎么也想不分明的话竟连贯地串在一起,甚至娘亲那含泪的绝望的面容也一次次在记忆深处浮现,那样鲜明,带着撕心裂肺的哀痛。这让他开始觉得,这并不是幻觉。

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眉尖蹙起,薄唇抿成一条线,似乎微微有些出神。何彦风知道他不愿说,便也不再多问,等了半晌才道:“你还有什么想问?”

思绪被拉回,江叶航的眉心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刚刚竟然在这个人面前想得出神,如果何彦风趁机出手,此刻自己还有命吗?江叶航的手心里瞬间浸出冷汗,这是怎么了,竟会如此大意。他连忙定下心神,重新抬起头,目光经过短暂的动摇重新变得坦然而锐利:“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沈家许了你什么?”

“何家自败落中得以重振,二十年来日益兴旺,全是托沈家之福。”何彦风淡淡地,唇边还噙着一枚笑,但是迫人的气势开始从他周身流溢出来,身形静如山岳。

这话听在江叶航耳中倒并不意外,几天前何五公子也是如此说的,是以他只是盯着何彦风看了半晌,突兀一笑:“还有一事请教。”

“说吧。”

他吸一口气:“我娘死了,我爹重伤卧病十年,也死了。江家几十口人命,近百年家业,皆作了你重振家门的垫脚石。你可曾,后悔过?”

他想,这个问题真是可笑。可他就是无论如何也想问这一句。从很小的时候起,每一次听到吴叔不厌其烦地讲述往事,每一次感受到父亲刻骨的仇恨和愤怒,他都很想问这样一句话。这个他本应该称作师伯的人,到底为了什么肯对江家下如此毒手,而这么多年过去,他可曾后悔过?带着孩子气的执拗,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何彦风,眼眸愈发亮了起来。

这个孩子,自小背负血海深仇,怕是活得相当辛苦。看到面前年轻人的样子,何彦风默默想着,却仍是硬起心肠,淡淡道:“你可看到我的子侄们,看到何家这一片宅院?”

不等他回答,又缓缓继续道:“我害了你一家,换回何家上下百余人安稳和乐。我,不曾后悔。”

年轻人的目光再次冷下来,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开始颤抖,略一恍惚间,江叶航的右手已触上腰畔的剑柄。

“怎么,改主意,打算杀我了?很好,我说过,随时奉陪。”何彦风仍然不动如山。他强烈感受到这年轻人的杀气,夜风无端端又寒了几分,枝头花叶无声凋零。可他似乎并不在意,那平淡的样子就像是千军万马在前,也无法令他有片刻惊惶。

微微喘息着,江叶航闭目,脸色有些发白。良久,才睁开眼睛,神色已是平静如水,他摇头道:“我今天不想动手。”他忽然觉得很累,明明是花谢满园的暮春时节了,为什么夜风还是如此寒凉,吹的人只想躲回屋里拥被而眠。

何彦风反倒一愣,随即又笑笑:“既如此,我可就回屋去了?”

江叶航顿了片刻,说不出的情绪在心中交错冲撞,五味杂陈,最后还是生生凝出一股强烈的恨来,冷冷开口:“五月初五,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完,身形一动,一片白色衣角在月色下隐去了踪影。树木发出沙沙声响,隐约可以听出他的身形已去得远了。何彦风赞许似的点了点头,看这孩子的身手,若认真较量起来,自己恐怕真要费些力气。

他缓缓转身,夜已深沉,如今年岁大了,撑到这个时辰还不睡,全身上下就觉得很是沉重。可刚走了两步,他忽又顿住,转头望向远处假山石后的那一片浓黑,一抹寒光飞快掠过眼眸。

******

这夜芸双原本已睡下,却不知为何忽然惊醒。再欲睡时,在床上翻了几个身,怎么也睡不着,便索性起身来,推开院门出去,在小湖边随意走走。

今晚的月色很亮,照着沿湖缤纷落花如雪。芸双寻了块石头坐了,望着流溢了星光月华的湖水呆呆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渐渐觉得夜风微凉,将随意披起的一件薄衫吹透了,芸双打算回屋去。而一阵细微的响动,让刚要起身的芸双敏锐地伏低了身子。

这不是普通的响动,而是有人用了轻功,刻意藏了行迹以后发出的微响。芸双微微抬头,隐约看到两个灰色的身影在湖对岸闪了闪,又隐在黑暗中了,不知是好奇还是担心,芸双屏住气息,悄悄起身,向那两个身影的方向追过去。

“下次不要这样贸然进来了,恐被人看见。”

“你们准备好后,就安心等我消息,千万莫轻举妄动。这府里会武的人多,高手亦有不少。”

虽然人影有两个,可从始至终只听见一人说话,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芸双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望着,看不分明。一时心下起疑,看那两个身影,其中一个略矮胖些,便是一直说话的那人,而另一个高一些,也单薄些的,看上去还很年轻,身形倒有些眼熟。

正欲细想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却见两人点头道别,那矮胖些的旋身向何府深处走去,另一个年轻人影却拔身而起,向府外跃去。芸双连忙紧跟在后面。

如此跟了一路,顺着钟山而上。芸双终于想起这身影竟是雪牙的杀手,小白。这下芸双更加确定,他们这样神神秘秘,一定与江家有关。于是她打起十二分小心,远远地在小白后面跟着。

如此走了半日,方见小白钻进一个山洞中。

芸双不敢靠得太近,见旁边树木生得枝叶繁茂,便藏身上去,掩了行迹。隐隐听到山洞中的对话。

“头儿,火药都已备好。”

“很好,我刚才已见过何府里的陈三。你们这就过去准备,手脚轻些,我随后就到。”

“是。”

“哼,纵他武功再高,这么多火药一起炸起来,也要了他的命。”这句话说的声音有些高了,宛然是小白的声音,带着凶狠的戾气。听得芸双暗暗心惊。

“可是头儿……上面不是说……”

小白迅速打断他:“你管上面怎么说?这件事我一定要办成,你不要多言。”

“是……”

******

这边江叶航回到寝居,只觉说不出地疲惫,自己胡乱脱了外衣,躺到床上。闭上眼睛,习惯性地用手揉着眉心,不由又想起母亲和外公来。一时间只觉得心中冰凉,自幼对外公的思慕,对母亲的思念,对何彦风的痛恨,纠缠在一起兀自汹涌,纷至沓来。多年来坚信的东西寸寸倒塌,流散成沙,只剩下一片荒凉。

母亲的面容蓦地浮现,柳面桃腮上满是泪痕,带着深深的绝望和疼爱将他望着。这便是母亲的相貌了吧,模糊了这么多年的记忆这一刻清晰起来,他只觉得心中剧痛,想唤一声娘,张了两次口,终究没有唤出来。不觉又哑然失笑,心想自己这么大了,夜半无人,唤什么娘呢。

缓缓舒出一口气,想着自己也有过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疼着,无忧无虑的岁月,可那只在三岁之前,已全然记不得了。他只有将身上每一个关节放松下来,任凭深深疲倦涌上来,将他整个人跌进孤寂的睡梦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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